“主上,我們派出去捉拿那兩個女孩的人只回來兩個了。他們分成兩路,那個年紀較大的女孩被追到懸崖,拼死抵抗,不愿意跟我們走,打斗間已經(jīng)掉下懸崖。那地方深不可測,而且也荒無人煙,掉下去怕是已經(jīng)沒命了。這一路人兩個回來匯報,其余人繼續(xù)追另外一個女孩,但是全都被滅口了。”
來人弓著身子拱手,頭也不敢抬起絲毫,沒什么底氣只能小心地匯報。
“真是廢物,宋巖楹,你派出去的人居然連兩個乳臭未干的小姑娘都拿下不了!”
站在書案面前的人眼神愈發(fā)暗沉,寒光四射,一襲絳紅色華貴長袍,卻渾身上下散發(fā)陰鷙狠厲的氣息,大怒斥責(zé)道。
門外的人扯了扯唇角,他知道黎沫鳶為什么一定要他帶她混進來了。
原來她是以為重要的人被捉到這里了。
他剛開始還不能理解是什么能讓她剛逃離魔爪,又急不可耐地進入狼圈,但是現(xiàn)在,他還是理解不了。
真是姐妹情深啊。
也真是蠢。
“主上息怒。”
“行了。”
那人看都沒看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
那位命喚“宋巖楹”的人紋絲不動,眼底壓著陰霾。
他知道夜殤昨晚也去了那片森林,并不清楚他去了那里干了什么,但是他肯定八成跟這事兒脫不了干系,他們兩一向是死對頭。
他咬牙切齒地補充道:“主上昨晚夜……”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那位主上毫不留情地打斷。
“這事我知道你先退下”
聞言,宋巖楹只能不甘心地退下。
門外的夜殤這時也進來。
兩人擦肩而過時,宋巖楹暗暗瞥過去,惡狠狠地瞪視著他便走了。
夜殤等到徹底沒了宋巖楹的身影后,這才低了低頭拱手,喊了句“主上”。
“聽說你昨晚也過去了?”
“我收到了我們的人的求助,趕過去時我們的人已經(jīng)沒一個活口。”
夜殤扯淡起來,撒起謊來倒是得心應(yīng)手。
“哦?一個小小的女孩竟然有如此大的本領(lǐng)?”
那位主上語氣幾分質(zhì)疑。
“本領(lǐng)大倒談不上,不過勉強敵過我們的人,我到的時候她也已經(jīng)遍體鱗傷。”
“那你為何沒有把她捉回來?”
“她靈頑不化,傷痕累累也想和我拼個魚死網(wǎng)破,多次挑釁,被我一個失手不小心……”
夜殤眸色沉了沉,“殺了她。”
可他也知道這個主上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但是我把那女孩的隨身之物帶了回來。”
夜殤抬手把那枚吊墜拿給主上旁邊的侍衛(wèi),侍衛(wèi)接手便遞了上去。
那主上知道夜殤向來比宋巖楹能干,倒是不傻,暗忖著這么重要的事早知道就該交給他辦了。
他端詳幾番,便哈哈大笑:“干得不錯,夜殤。”
這次任務(wù)夜殤早就察覺與往常不同。盡管對這兩個捉拿對象的身份極其保密,他無從得知,但既是指定了人物卻又一定要活口,然而這兩個女孩平平無奇,從她們身上主上未必能得到什么,或者說不知道能得到什么。他也不由得猜到這事情的一半,無非就是想利用她們從別人身上得到什么。
顯然他猜對了,夜殤當(dāng)然不傻,還是留了個心眼。
炎梟雙手插兜來到夜殤辦公室,那一頭年輕張揚的紅發(fā)更是格外顯眼,豪邁奔放。
論在其組織的地位,夜殤和宋巖楹平起平坐,而炎梟則是前一年夜殤救回來的,從那以后就一直跟著他,可謂是夜殤的心腹。
“我?guī)湍愣谒耍箾]說什么。”
炎梟想起他在門口敲了半天門沒開,他便自己開鎖進去,沒料到對方警戒心極強,還躲在門后襲擊他,還好他身手敏捷躲開了。
見到對方居然是個十幾歲小女孩,還長了一副姣好容顏,清純精致,那雙眼睛一塵不染的,不禁有些詫異,見她還要襲來,他趕緊開口:
“你不用擔(dān)心,我又不抓你,是夜殤讓我來的。”
夜殤?
女孩皺皺眉,明了,應(yīng)該是那個帶她來的人。
原來他叫這個名字。
見她不再提防著他,炎梟這才放心。
“他讓我來提醒你,先別輕舉妄動,捉你們的人回來兩個,若是你出去被他們看到,他可保不了你。這是夜殤房間,你在期間他不會回來住,你有什么需要跟我說。”
那女孩只是點點頭,淡淡回了句:“不用,我知道了。”
炎梟把大概跟夜殤說了一遍。
說完,夜殤才懶懶地掀起眼皮看了來人一眼:“嗯,她知道就行了。”
“哎不過我說,你突然藏了個大活人在房間里也就算了,還是主上要捉拿的那女的,長的好看是好看,但是你也不能這么色令智昏吧?”
夜殤輕笑了一聲,冷不丁的開口:“你想死?”
“得,我不說了。”炎梟很識趣地閉口不談此事,“但是我還好奇一件事,你既然知道她要找的人并不在組織里,為什么不告訴她?”
“她還有用,我得留著她。”
他還得從她身上找到些答案。
深夜,黎沫鳶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不知道是因為陌生而危險的環(huán)境原因,她不得不提高警惕,還是因為黎寂的事讓她安心不了。
她躺在床上瞇著眼,回想著昨晚和這幾個月發(fā)生的事,她理了理脈絡(luò)。
從維系宗門命運的寶物動蕩到宗門內(nèi)部幾位重臣發(fā)動叛變,再到昨晚地獄來客的人捉拿她和黎寂。
黎沫鳶隱隱約約總覺得,還會再發(fā)生些什么大事。
她又想起吊墜的事。
原本那帶著靈光的吊墜可以感應(yīng)黎寂的氣息,現(xiàn)在吊墜不見,她找黎寂也沒了線索,而她躲在這個房屋里還沒法出去。現(xiàn)在她就像無頭蒼蠅一樣不知道從哪入手。
夜殤……
不知道能否讓那個人幫她留意,麻煩他那么多事,但是如此冒險,黎沫鳶覺得很難讓他答應(yīng)。而且她對這個人的底細一無所知,他性格乖戾,是敵是友尚未可知,還是不能貿(mào)然告訴他這么多事。
這個點夜殤也沒睡,他在組織地還算有點地位,倒還有一個辦公書房之類的屋子。
炎梟走后,夜殤點了根煙,有些燥意。
煙霧繚繞之際,他莫名想起昨夜。
他根本沒有收到什么求助信號而趕過去,事實上,他當(dāng)時只是在那片森林附近處理些人。
月黑風(fēng)高,深黑色斗篷男子解決完,從燈光若隱若現(xiàn)的深巷里緩緩走出,擦了擦手里沾上的血跡,黑暗中漸漸映射出他那如同神斧精造過一般的臉。
倏地,一道靈光從不遠處的森林里閃出,照到天際。短短一秒便消失得悄無聲息,仿佛從沒出現(xiàn)過一樣。
——某種強大力量。
夜殤感受到了,他當(dāng)時愣了愣,朝那方向看了一眼。
他趕到時,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來具尸體,他蹲下身子察看一番。
死狀奇異,不像是被某種靈力魔力致死,不知是何人使用了何物,他竟察看不出。
嗒——
聽見動靜,他緩緩起身回頭。
來人闖入他的視線,他說不出那一瞬間的感覺。
女孩一身被泥土沾濕些許的白裙,而身后是熊熊烈火,好似從火光中走來,逆著光站在他面前。精致玲瓏的臉頰也沾了點灰,無端惹人憐惜,卻絲毫沒有狼狽之意。那雙本是干凈朦朧而又破碎的瀲滟杏眸,此刻卻空洞無神。
那一瞬間,他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噼啪——
少年布滿青筋的手腕上那串檀珠倏地斷開,一顆顆滑落在地。
同時,女孩眼神開始迷離,她的身子頓時無力地向右傾倒下去,漸漸失去了意識。
夜殤這才回過神,看到地上的檀珠緩緩滾進火里。
他好像聞到什么味道。
只見那大火竟然越燃越小,還沒幾分鐘便滅了,消失得好像這里從來沒起過大火一樣干凈。
而黎沫鳶清醒時,只發(fā)現(xiàn)大火已經(jīng)滅了,卻不曾發(fā)現(xiàn),燒過的泥地上那時布滿細細密密的根莖和芽孢。
而這一切的變化夜殤都看在眼里。
他深吸一口煙。
那串檀珠他戴了十幾年,在那一瞬間說斷就斷。
夜殤聽他父親說過,那是他母親剛懷上他的時候,去到仙界的神廟祈福而三叩九拜求來的,誠心求神靈能庇護于他,夜殤甚至感覺里面似乎有隱隱仙力。
然而十月懷胎,等到他出生那天,他母親卻因難產(chǎn)而死,而他父親還沒來得及給他取名,也莫名其妙地大病一場,命不久矣,五年后便病逝了。
劫難突如其來得十分詭異,眾人皆感慨萬千,過去如此相愛,如膠似漆的一對模范夫妻雙雙隕逝,可謂是“苦命鴛鴦”。
與此同時,也有不少人暗暗把夜殤視為災(zāi)星,盡管他父親在世為他發(fā)聲,不允許任何人這樣說,但是他父親在心里還是有些許包袱,接受不了愛妻之死和自己病入膏肓的事實,尤其難產(chǎn)一事讓他對夜殤也有些怨念。
夜殤當(dāng)時哪里懂這些,而現(xiàn)在想來,真是可悲可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