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郊外,更像是山區(qū)。樹下有個小廟,以水泥磚塊砌成,甚是簡陋。如今城市化發(fā)展,這種廟在大城市里幾乎很難看到了,要么就變成景區(qū)了。滕檸和韓卜站在面前敲門等了會兒,從廟里跑出個小老頭,白須白發(fā),慈眉善目,拄著個木拐杖。
“鬼差先生,你又來了。”
“是,土地爺。”韓卜恭敬地遞上工作證。
原來這位就是土地公啊。滕檸待在這土地廟感覺好些了,靜靜地看著韓卜辦事。
土地公隨手翻了翻,還給韓卜,手里不知從哪來的《戶籍冊》,別問滕檸怎么知道的,那冊子上印刷的大大的漢儀楷體暴露了。
韓卜和土地公一位拿著戶籍冊,一位拿著手機,對著信息。土地公疑惑地說:“此亡人系屬本地人氏,可并未壽終正寢。”
“是,這事在下會和崔大人好好解決的。”韓卜頻頻點頭回答道。
而滕檸在樹蔭下?lián)u著木椅,百般無聊地和樹妖交流,在路人視角,那木椅自己搖來搖去,樹枝越來越往木椅方向前傾。
樹妖驚喜地說:“你一個生魂能發(fā)現(xiàn)我?”
“興許是天賦異稟吧。”滕檸打了個馬虎眼,“樹妖先生,你在這待了多久?”
一遇到可以說話的對象,樹妖的話癆屬性就開始爆發(fā)了:“按年紀(jì),我可以說是你曾曾曾曾曾曾……”
“停,這個話題結(jié)束。對了,人死了以后,衣服也會跟著死嗎?”滕檸指著自己“身”上的衣服。
“總不能裸著吧,多教壞小孩子。只能說保持肉體死亡前的樣子罷了,你看,你自己腦袋上還有血跡呢”
“也是。”滕檸下意識摸摸后腦勺的血,現(xiàn)在的自己估計特別嚇人吧。
樹妖的一支分枝上的樹葉緊靠在一起轉(zhuǎn)了個圈,像是人在打響指:“如果你在陽間或多行善事,或修道,或受高人指點,或受敕封,或有很大影響力,就可以修仙哦。”
這是長在土地公廟旁的樹妖要盡的責(zé)任,給生魂講解修行的前提,勸導(dǎo)冤鬼等。
滕檸默默記下,說不定這就是以后的出路呢,回應(yīng)道:“妖也可以修仙吧。妖在修煉過程中如果一心向善悟道的話,像白娘子那樣。而且您住在廟宇旁,應(yīng)該機會很大吧。”
“嗯。白娘子是誰?”
“一個凄美愛情故事里的女蛇妖。”
“滕檸,該去黃泉路了。”韓卜恰到好處地結(jié)束了他們的對話,看來他和土地公辦完事了。
“樹妖先生,有緣再見。”
“再見。”枝葉“嘩”地落下,正好落在滕檸跟前。
又是同樣的操作,滕檸和韓卜“跳轉(zhuǎn)”到另一個地方,腳下極不平整的青石板路,路上昏黃的燈,兩旁的彼岸花妖冶美麗,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fēng)景。
黃泉路上向上看,看不到日月星辰,向下看,看不到土地塵埃,向前看,看不到陽關(guān)大路,向后看,看不到親朋四鄰。
霎時,滕檸的回憶就像走馬燈一樣回放,然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一朵彼岸花又盛開了。
“一朵彼岸花記載著一個鬼魂生前的所有記憶,不可隨意碰觸。”韓卜介紹著。
“了解。”滕檸跟在韓卜身邊走著。
黃泉路上一路崎嶇顛簸,各路靈魂有的哭嚎不肯前往,有的滿嘴花言巧語討好鬼差,有的迷迷糊糊一路直走…..滕檸平靜地和韓卜走到了黃泉路的盡頭,望鄉(xiāng)臺。
望鄉(xiāng)臺的建造結(jié)構(gòu)相當(dāng)奇異,上寬下窄,面如弓背,背如弓弦平列,除了一條石級小路外,其余盡是刀山劍樹,十分險峻。站在上面,五大洲、四大洋都可以望見。
一到望鄉(xiāng)臺,遠望家鄉(xiāng)回不來。
高高一個石臺,發(fā)出陣陣陰光,坐臥路轉(zhuǎn)之勢,上可回頭瞻望,書寫三個赤紅大字望鄉(xiāng)臺。
臺下的生魂有的衣不遮體,有的沒了頭顱,滕檸十分慶幸,至少她死亡的樣子還算過得去。
滕檸爬上望鄉(xiāng)臺,耳邊哭嚎謾罵聲不斷,韓卜遞了個耳機給她,讓她帶上。
真先進,以防干擾嗎?
望鄉(xiāng)臺上,每一個生魂看到的景象是不一樣的景象,根據(jù)生魂內(nèi)心,帶他們?nèi)ニ麄兿肴サ恼鎸嵉胤健?
滕檸調(diào)試好耳機,望著望鄉(xiāng)臺的前方,瞬間眼前的景象變了,那家醫(yī)院的太平間里,兩位護士小姐和工作人員將滕檸的尸體安放到病床上,推出太平間,轉(zhuǎn)手殯儀館的人。
滕檸的養(yǎng)母姜源顫抖的手捻住一個角,慢慢掀開,看到滕檸的面容時,白布手中滑落,掩面痛哭。殯儀館的人立馬將白布蓋上,安慰道:“逝者已逝,夫人請節(jié)哀。”
魏德峪摟住姜源,輕拍著她的肩膀,嘆息:“老婆,檸兒她……”姜源在他懷中哽咽抽泣。
“爸,媽。姐姐......”魏瓊飛奔過來,一臉焦急地樣子,見父母都不說話,又在太平間不遠處待著,看來八九不離十了。
魏瓊觀察著父親的臉色,低聲問道:“是意外嗎?”
魏德峪頷首,扶著姜源往前走,魏瓊見狀,趕忙上前一同扶,上了一樓,在座位上坐下。
“檸兒車禍,身亡了。”這句話魏德峪說得很輕,“爸爸先去處理下事,瓊兒,媽媽就交給你了。”魏德峪起身離開。
魏瓊左手握緊姜源的手:“好。”按耐住內(nèi)心的喜悅,低聲安慰:“媽媽,姐姐在天上一定不希望你難過的。”另一手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的肉,眼眶濕潤。
滕檸玩味地以上帝視角觀全局,冷笑腹誹道,我在地下待得挺好,那么矯揉造作的話真是不符合妹妹你,難為你,都那么開心了還要演出悲傷的樣子。瞧瞧你,眉眼里都是歡喜之情呢,嘴角都要崩不住了吧。
滕檸歪著頭,繼續(xù)“望鄉(xiāng)”。
此時,魏瓊的手機響起,姜源沒有抬頭,哽咽:“去接吧,媽媽一個人靜一靜。”
“好吧。”魏瓊立馬開手,拿起包離開。當(dāng)然作為擁有上帝視角的滕檸可以切換畫面。
魏瓊走出醫(yī)院,便走便講電話,按下收聽對話內(nèi)容。第一句是:“魏小姐,恭喜了。”
滕檸有點疑惑,自己去世的消息兩個小時就傳開了?不至于吧,有人那么快就買通醫(yī)院的人了?
難不成……
“多謝,你的方法還真是好。”魏瓊笑成了一朵盛開的花,可這朵花一點都不美。
方法?滕檸鳳眼一瞇,控制情緒,開始認真客觀分析起來。
“合作愉快,魏小姐。以后……”滕檸還沒聽完,韓卜一把將耳機抽走,接著畫面自動消失了。
滕檸極度不悅,但還是保持淑女姿態(tài)問道:“你做什么?”
以后?以后什么,合作愉快就說明兩人有什么利益交換,而且那個人勢力還強大,否則怎么會讓魏家和姜家查不出這是人為的車禍呢。
這說明滕檸的死根本不是意外,是人為,甚至是謀殺。兇手基本可以鎖定魏瓊,就算不是主兇也是幫兇。可惡,滕檸越分析越想回到凡界好好報復(fù)那個好妹妹。
“那位叔叔呢?他和我們是一起開始的,怎么他還沒有結(jié)束。”滕檸指著左邊的一位大叔。
“人家生前積德行善。時間會比較長。”韓卜面不改色地撒謊著。當(dāng)然不能告訴她,是因為不能讓她知道她死亡的的真相。事情后續(xù)什么的,頭七還可以再回去看。
對她來說,晚知道比早知道好,畢竟,要真是她妹妹做的,豈不會逗留在凡界報復(fù)?要是怨念過于強大,又得和師兄們?nèi)グ阉セ貋怼?
到時候又要被黑無常這位上司大哥念了。算了算了,快點帶她去崔判官那才是正事。
滕檸撇撇嘴,心里猜了個七八分韓卜的心思:“我沒積德行善?”
“有可能。”韓卜頷首。
這天是聊不下去了。
順著原路走下望鄉(xiāng)臺,卻出現(xiàn)一條河流,名為忘川。河上有一座橋叫奈何橋,青石橋面,左右各五格臺階。
橋上少女娉婷而立,素白衣裳,長發(fā)隨意地散著,不需要什么裝飾就是純天然的美人。
“清風(fēng)曼徐柳清影,淡雅芳慧蓮伊人。蹙眉淺笑梅欲放,紫嫣素靈薰紅顏。”說得應(yīng)該是如此了。
滕檸和韓卜站在橋下,從望鄉(xiāng)臺下來排隊的生魂太多了,正好滕檸特殊情況不用喝孟婆湯。
滕檸和韓卜在血黃色的忘川河前,韓卜專心致志地用手機打字聊天,而滕檸在看著自己生前的豐功偉績。
這個時候,生魂都趕去和孟婆湯了,要么就在望鄉(xiāng)臺久久不肯離去。滕檸又多了一項福利,可以慢慢看三生石,滕檸嘆口氣,死都死了,重生,借尸還魂什么的都被韓卜否決了。魏瓊聯(lián)合別人謀殺自己的車禍案子,希望凡界的警察們能早日破案。
果然小說看多了,總會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呢。
換做其他生魂,都得爭著搶著看,這里老是有鬼打架。冥帝還特地派遣陰兵來此鎮(zhèn)守。
滕檸怎么知道的?聽陰兵先生說的。
“韓先生,我什么時候去喝湯?”滕檸問道。
“你不用喝,要喝我早讓你上去排隊了。你走特殊通道。待會兒會有船來,留心點。”韓卜頭也不抬,回答并吩咐著。
低頭族。幸好是鬼,不然脊椎眼睛遲早會出問題的。
話說韓卜是鬼差吧,他讓一個生魂留心冥界的船,哪個生魂見過冥界的船?不怕弄混嗎?
不知道要等多久,滕檸索性問陰兵先生借把小椅子,在遠處“留心”著。這樣視野比較好,“留心”的范圍比較大嘛。
“孟婆,求您了,別讓我喝這湯吧。”一個女鬼跪地磕頭。
滕檸搖搖頭,就當(dāng)看個現(xiàn)場版的不喝孟婆湯一萬零一個理由劇場來緩解心理壓力吧。
孟婆停下舀湯的動作,碗勺一撂,蹲下身摸著女鬼的頭,說著:“乖,湯還是要喝的。”
孟婆不應(yīng)該讓陰兵架住女鬼,把湯灌下去嗎?這和民間傳說不一樣,不按劇本走呢。
女鬼拽住孟婆的袖子,因為背對的關(guān)系,滕檸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聽到女鬼的“喋喋不休”。
“都過去了,她以后會好好的,該喝湯了。”孟婆笑著哄著,十分耐心。
“我們陰間也是有規(guī)矩的。你若是再鬧,可再沒有投胎的機會了,甚至魂飛魄散。”孟婆可謂是軟硬皆施,起身舀湯,遞到女鬼面前。
做鬼之后,無論是聽力還是視力都強了好幾倍,就是沒觸感。這湯遠看還是可以的,紅黑紅黑的,像加了紅色素的可樂?為什么說像可樂不像咖啡呢,因為上面還有氣泡。
女鬼邊哭邊接下碗,整個魂都在打顫,側(cè)身支著一條手臂,回頭看剛才來的路,再看看孟婆,似乎在想孟婆剛才說的話,毅然決然地喝完了湯。
滕檸突然萬分慶幸自己的特殊情況,因為她也不想失去和他們的美好記憶,一點都不想。但那是遲早的事,早來不如晚來,越晚越好。
孟婆從呆呆的女鬼中拿過碗,木勺往女鬼頭上一敲,女鬼便自己慢慢走下橋。
戲看完了,來辦正事了。正巧,船剛好從東邊劃來,一鬼站在船尾劃著篙,一身黑,似乎還戴了個斗笠。
不過篙劃了數(shù)次,水都沒有任何波動,不愧是冥界的水,就是不一樣。
滕檸還好椅子,跑到韓卜身邊:“船來了。”
“好。”韓卜麻利地關(guān)手機,將手機放在地上,在忘川河上自成一條水上小徑。韓卜把滕檸推上小徑,自己再拿起手機跟在后頭。
高科技,太高科技了。滕檸內(nèi)心點評道。一步步小心地走著,身后就有韓卜的囑咐。
“小心點,掉下去了,你就魂飛魄散了。下面可住著可怕的魔物呢。”
聽完,滕檸更是碎步前進,好不容以才上了船,韓卜緊隨其后。
滕檸坐在船上平復(fù)剛才緊張的心情,韓卜則拿著手機繼續(xù)和別人聊天。如果有鬼差服務(wù)態(tài)度評分的話,身為客戶的滕檸絕對要打個差評。
滕檸環(huán)顧了四周,到哪都是黑的。船要駛?cè)ツ模髅鞑派洗坏揭环昼姡涂床坏侥魏螛蛄恕]有了奈何橋的橋燈,根本很難看清事物。連韓卜手機的屏光都是開到最暗,只能照亮他自己的臉。算了,滕檸放棄尋找方向了,只好閉目養(yǎng)神,祈求自己上的不是賊船。
半晌,韓卜拍拍滕檸的背:“到了。”滕檸睜開眼,扶著船沿,順勢跳下船,轉(zhuǎn)身先跟船夫禮貌道過謝后,踏上平坦的陸地,一座黑漆漆的山門,仿佛血銹一般的橫匾上寫著“鬼門關(guān)”三個陰森森的大字。旁邊一大片的參天古木,還真是嚇鬼,冷風(fēng)吹來,還夾雜血腥氣味。
等等,滕檸轉(zhuǎn)過頭,山門對面是奈何橋。所以滕檸他們只是繞了個圈子,這應(yīng)該就是韓卜所謂的特殊通道了。
當(dāng)然肯定不是這樣的,粗淺想法。
韓卜將一張黃色軟紙交給滕檸,上面蓋有“陰司城隍、豐都縣府”三個印章。“拿好了,待會兒排隊的時候要檢查的。”
“這是通行證?”滕檸摩擦著軟紙問道,這紙,好薄,要是用來當(dāng)分析書肯定不行。
韓卜皺眉想了想:“與其說是通行證,不如說是護照。陰陽兩界的護照。”
“護照還能回來用。”滕檸甩甩軟紙?zhí)裘迹斑@能來回的?”
“頭七的時候不用回去?”韓卜轉(zhuǎn)身走在前頭。
說得有道理。滕檸跟上去,跑到山門前,往里面瞧,可以看到生魂們一個個排成了四隊,鬼差在一旁跟著,另成四隊,秩序良好。滕檸排在第二隊。
漫長的等待時間,也沒有幾個生魂敢聊天,畢竟記憶都沒了,只剩下本能了。終于,下一個就是滕檸了。
“姓名。”男鬼拿著一張木牌,說道。
“滕檸,滕王閣序的滕,檸檬的檸。”滕檸好奇失去記憶的生魂還能回答這些問題?難不成孟婆湯還有后勁?
“陽壽。”男鬼手上的木牌少了一部分。
“二十二。”木牌消失了,滕檸對此見怪不怪。
“嗯。紙。”男鬼攤開手。
“哦,好。”滕檸將“護照”放上。
男鬼把“護照”丟進旁邊的火爐里,指向前方:“繼續(xù)走。”
另一邊,韓卜也在接受檢查。
“姓名韓卜。鬼差編號09237。管轄z市長普區(qū)。這是我的工作證。”韓卜公事化地微笑,拿出白色的小本本。
”我現(xiàn)在接待的生魂是滕檸,這是她的身份資料。”韓卜另一手將手機放在臺子上。
“身份核實正確。請往前走。”臺子發(fā)出提示音。韓卜拿起手機繞過臺子離開。
哎,每天來回那么多次,每次都那么繁瑣,做鬼差真是太累了,冥界能不能發(fā)明點新的裝置啊。
“韓先生。我好了。”滕檸走到韓卜身邊。
“嗯,去天子殿。”
韓卜和滕檸爬山拾階而上,首先出現(xiàn)在面前的是天子殿牌坊。在天子殿牌坊的前面有一“考罪石”。
這“考罪石”,四四方方的,中間有個四四方方的凹陷。
韓卜指了指凹陷處:“這是通往陰曹地府的最后一道關(guān)卡。亡魂到此,都要單腳站立在考罪石之上,挺胸抬頭,看著前面“神目如電”四個大字進行考核,在陽世行善積德的能順利通過,造孽作惡的則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接受懲罰。”
滕檸抬頭挺胸,翹起一條腿,跳進凹陷處,望著前方。
前方“神目入電”閃出一道屏幕,上面顯示著滕檸行善和作惡,作惡倒是少得可憐,滕檸生前也有隨養(yǎng)父去做慈善,畢竟集團形象需要嘛。
“恭喜,請繼續(xù)往前走。”滕檸還是跟在韓卜后頭。
“神目如電”后有快木石結(jié)構(gòu)的牌坊,目測十米左右,正面橫書“天子殿”三字,走過去,背面書“幽都”二字。
穿過牌坊進入大門,在大門兩旁滕檸看到手拿白蒲扇,面帶微笑的白無常和黑無常在隔著生魂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雞腳鬼、鷹將、蛇將猙獰著臉,站在兩側(cè)。
韓卜直冒冷汗,完了,是黑無常大人,他不都很少來這嗎,今兒個怎么回事。希望他沒看見我,白無常大人也別喊我啊。
韓卜低著頭跨過門檻往里走,滕檸剛進入天子殿,白無常揮揮百蒲扇招呼道:“滕檸,你來了。”
黑無常立馬走過來,問道:“韓卜那小子呢?”
“是,在前面。”滕檸指了指韓卜的位置。
黑無常朝蛇將勾食指,蛇將化成小小的蛇形躲過生魂的腳溜過來。
“咋了?”蛇將吐著紅色的蛇信子。
“走,搞韓卜去。你怎么變成這樣?那么小,沒被踩死?”
“我這是為生魂們好,變成真身不得嚇昏他們。”蛇將翻了個白眼,原來蛇翻白眼是這樣的,眾位可都長見識了。
然后,韓卜當(dāng)然是去被“搞”了,走之前還囑咐:“滕檸,待會魏判官那見。”
滕檸抬頭即能看見一幅楹聯(lián):不涉階級須從這里過行一步是一步,無分貴賤都向個中求悟此生非此生。
的確,人死后不分階級,不分貴賤,不分職位高低,死后都要魂歸陰曹地府,聽候陰天子發(fā)落,從個中求再生。
可還要投胎,投胎是門技術(shù)活,在人間出身的好壞,可能會影響一生。不過也要自身努力,不靠家里的資產(chǎn)和人脈,自己說不定能白手起家呢。
還有一副楹聯(lián):任爾蓋世奸雄到此就應(yīng)喪膽,憑他騙天手段入門再難欺心。
規(guī)勸人們,不管你如何搞奸詐,耍手段,都是過不了陰天子這一關(guān)的,還是要忠誠老實為人的好。
那也是在冥界,在凡界忠誠老實為人極可能被那些壞心腸的人坑,但這種忠誠老實的人會被大家所真正喜歡,真正放在心上不是?
滕檸內(nèi)心os完畢。
“這邊鏡子請照一下。”身著青花旗袍的女鬼面帶微笑地迎賓姿勢。
“好的。”滕檸站立,殿堂上青銅鏡前顯示出一樣的身影,不過就是比較模糊。
女鬼輕輕敲了敲木盒,道:“請移步至冥司。”
滕檸“移步”至冥司,耐心等待韓卜“英勇”歸來。半晌,韓卜來了。聳著肩全身上下彌漫著陰郁的氣息。
韓卜抬手:“走吧,一個一個來。”
滕檸無奈地撇撇嘴,這位鬼差先生似乎很沒精神,被上司“打壓”地好慘,冥界也有上下級關(guān)系。
第一位判官身著綠袍,笑容可掬,左手拿著《善薄》,桌上放著幾大張宣紙和不同大小毛筆。
“滕檸?陽壽二十二?”
“是。”綠袍拿起一支毛筆,蘸蘸墨,在宣紙上畫圈。
綠袍抬起頭:“請稍等。”執(zhí)著毛筆,對著《善薄》在宣紙上寫著。滕檸看著那行云流水般的用筆,秀麗頎長的字,真是羨煞眾鬼。
“滕檸,陽壽二十二,籍貫川建省z市長普區(qū)茵庭路72號。生前積德行善,六道輪回時可入人道,來世可以投個好人家,有資質(zhì),也可修仙。”綠袍判官從桌下抽了張紙,印在宣紙上,再遞給滕檸。
韓卜湊上前接過紙,領(lǐng)著滕檸向右走。
身著紫袍,怒目圓睜。雙唇緊閉,拿著《惡薄》,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這滕檸能猜出來,應(yīng)該是鐘馗。按這么個順序和形象的話,剛才那位綠袍判官就是魏征。
鐘馗,在大學(xué)的選修課上老師有提過,有好幾種人物形象。最多的是唐朝鐘南山進士,因長相丑陋,唐玄宗決定不錄取他,一氣之下就在宮殿的臺階上撞死了,死后就從事捉鬼的事。
還有一個人物形象呢,就是商代成湯右相伊尹。據(jù)《竹書紀(jì)年》記載:伊尹即位於太甲七年,太甲潛出自桐,殺伊尹。伊尹化為惡鬼,遂為鐘馗。鐘馗的形象往往是相貌奇丑,能吃鬼,才高八斗,因為曾經(jīng)擔(dān)任過成湯右相。
能在另一個世界有編制的,生前都不是小人物。
“滕檸?”粗獷的聲音很是響亮。
滕檸感覺又要走程序,還是走四次:“是。”
“忠,孝,悌、信。禮、義、廉、恥。”鐘馗像上一位一樣,拿起毛筆,只不過這字大了些,紙上的狂草狂亂中優(yōu)美。
鐘馗先生,您連《惡薄》都不翻一下,確定不會判錯嗎。
“輕罪輕罰。這是你的罪證,拿好。”鐘馗抓起紙遞給滕檸,“去第三層的九幽地獄服刑十年。”
逃不過,逃不過,地獄果然存在,十年,作為鬼來說應(yīng)該不長吧。
韓卜再次接過“罪證”紙,去下一位判官那走程序。
身著藍袍,隔著眼鏡都雙目如電,剛直不阿,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這位可能是判官里最帥的了。
“滕檸?”
“是。”滕檸有點懶得回答了。
藍袍判官翻著冊子,修長的手劃著紙角,眼神都嚴肅起來:“車禍?zhǔn)菃幔窟z產(chǎn)按陳國法律,可能會被你的妹妹繼承了,你的車禍身亡也有些蹊蹺呢……”
滕檸攥緊拳頭,咬著下唇,繼續(xù)聽藍袍判官的話。
“主謀竟是你妹妹,不過還有別人參與,而且那個馬夫,司機,好像不是正常人。”藍袍判官眉頭緊鎖,往后翻了幾頁,搖搖頭。
滕檸開口:“我知道了。”
看來在望鄉(xiāng)臺的猜測沒有錯,但是司機,不是正常人是什么意思?是鬼?還是魔?滕檸以前沒得罪過哪些陰的東西。還有別人參與,那人到底是誰?
“嗯,這事我們會徹查的。請問滕小姐服刑多久?”
“多謝,服刑十年。”如果有軀殼的話,滕檸的手應(yīng)該都是血了,真想逗留在凡界報復(fù)魏瓊。但是這樣做不值,還丟了輪回的機會,滕檸告誡自己。
“那十年后滕小姐來這里,陸某會給滕小姐一個真相。”藍袍判官扶了下眼鏡,說道。
“謝謝您。”滕檸45度鞠躬致謝。
陸某?判官陸之道。其職責(zé)是讓善者得到善報,好事得到弘揚,使惡者受到應(yīng)得的懲處,并為冤者平反昭雪。
滕檸怎么知道的,興許是生前集團也出過人命,找了些道士和風(fēng)水大師,有跟著學(xué)點吧。
母親說了,技多不壓身。多學(xué)點本事,以后才少求人。
下一位,一定就是崔玨。馳名陰曹地府的頭號人物,左手執(zhí)生死薄,右手拿勾魂筆,專門執(zhí)行為善者添壽,讓惡者歸陰的任務(wù)。
玄色的長袍,坐在紫檀木椅上,蒼白的膚色。這位好像比上一位好看,雖然類型不同。而且他有隔間,這是VIP待遇嗎?
“滕檸?”
“是。”最后一遍程序了,還是個帥哥。
崔玨將生死簿反著放在桌上,指著滕檸那一列:“生死簿上你的陽壽是八十二,現(xiàn)今也沒有什么改變。”
“那就不關(guān)冥界失不失職的事兒了,也無需上報南極長生大帝。”崔玨一條一條地說明事情。
“剛才我也知曉了,滕小姐的離奇先逝,可能牽扯之人甚多,畢竟那場車禍,一定不只有凡界的人策劃。”
“不只有凡界的人策劃?請問崔判官,是什么意思。”滕檸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內(nèi)心猜推測著。
崔玨收回生死簿,拿起毛筆在紙上寫下幾個字。
魔,冥,仙。
如果說出來,可能會引起很多麻煩。若是被多嘴的陰兵聽去,可能會在和別的鬼聊天時,透露出去,那可不好。
“當(dāng)然。”崔玨將紙放在燃燒的燭臺上,不一會兒化為灰燼,“這也只是崔某的猜測。”
“多謝崔判官。”滕檸微微松開手。
“無妨,服完刑莫忘了來冥司。”崔玨將鬼送走。
又回到大門,黑無常瞪了韓卜一眼,繼續(xù)和白無常聊天。
韓卜接受到眼神,拉著滕檸趕緊溜了。
走出天子殿后,滕檸問韓卜:“門口為什么那么多鬼將守著?”
“黑無常大人說這樣才有排面。”
不在門外守著,進內(nèi)殿的基本都是沒有記憶的生魂,排面也沒有鬼看啊。
“對了,現(xiàn)在去九幽地獄服刑吧,早出獄早投胎。你在凡世的身體已經(jīng)被你養(yǎng)父母火化了,要想回去也不可能了。頭七的時候會接你回凡界一趟的。”韓卜手放在滕檸額頭上說,輕輕的說著。
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難過吧,妹妹謀殺了自己,知道還有和別的人策劃,不知道多久才能知道真相。
然而滕檸以為韓卜要帶她去地獄,正在分析這個謀殺案的人物關(guān)系和真正的動機。
魏瓊也不傻,好得是豪門小姐,就算真的討厭滕檸到那個地步了,也可以指使個人去做這件事,她只需坐收漁翁之利。
魏瓊討厭滕檸,從小到大都沒變過,討厭的原因或許是嫉妒,或許是滕檸分走了父母的愛。
等等,魏叔叔常年奔波,加上以前落下的老毛病,早有“退位”之意。在魏瓊成年禮上就有表明,要將集團給女兒繼承。當(dāng)時z市各名門都在私下議論,養(yǎng)女和親生女兒誰更有可能繼承集團。
難不成是因為繼承人的事?滕檸本無此意,她志不在此。
那么狗血的理由?滕檸摸摸自己的鬢角,思考著。
韓卜看待滕檸這個舉動,以為她真地很傷心,不由安慰幾句:“我們冥界會好好處理的。你好好服刑,出獄之后,投個好人家。”
滕檸疑惑著,這話不是說過了怎么又說一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