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似乎整個案件，已經徹底明了，沒什么好審之處。
何縣丞咳嗽一聲，示意林言可以結案了。
可林言似乎沒聽出暗示一般，對著齊老四說道：“我問你，你這耕牛是從哪弄來的？”
胡縣尉神情微微一變，但并未說什么。
“回大人，這牛是小的自己家的，耕田時不小心傷了腿，結果一命嗚呼。小的為減少損失，所以才一時糊涂，將這牛宰了來市場發賣。”
齊老四說道。
“齊老四，我勸你說實話，欺騙本典吏，罪加一等，此事就不是徒一年半，徒兩年，可以解決的，至少要叛你個流一千里。”
“而且，你也不要覺得，此事能欺瞞過本典吏，畢竟你家有沒有養牛，養的牛是生是死，我找本地里正和你的左鄰右舍，一問便知。”
林言淡淡說道。
此話一出，胡縣尉和幾名將齊老四押上來的衙役，面色頓時變得不自然起來。
“我覺得……”
胡縣尉剛一說話，林言便一眼瞪過來。
剎那間，一股驚人的殺氣撲面而來，胡縣尉等人不由想起，林言昨日斬殺五名大妖的場景。
一時間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齊老四嚇得瑟瑟發抖，一幅欲言又止，想說卻不敢說的模樣。
“齊老四，如果你能證明，這牛是你合法所得，并且不是你殺死的，那本典吏自會將你無罪釋放。”
“流放一千里和無罪釋放，我相信你，知道該怎么選。”
“而且，也不要在意別人的影響，昨日那五名大妖都斬于本典吏刀下，我就不相信有人的脖頸能硬得過我手中刀，以及《大匽律》！”
說著，林言斜看了胡縣尉一眼，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小的錯了，小的不該撒謊，這牛是小的從錢牧長手中，以五兩銀子買下的。”
這話徹底擊穿齊老四最后的防線。
畢竟，五名大妖和胡縣尉，誰厲害，他還是知道的。
如果胡縣尉真有把握打退那五名大妖，也不會一直龜縮在城墻內了。
“也就是說，你所販賣之牛，乃是官牛？”
話雖然是這么說的，但從林言的表情來看，似乎他對此毫不意外。
大匽以牛馬二百頭為一群，設牧長一職，也就是弼馬溫，養馬的官。
“沒錯！”
齊老四，又是一腦袋重重磕在地上。
“陳俊兒，你去將錢牧長帶過來。”林言徑直說道。
陳俊兒得令，立刻一蹦三尺高，叫了兩個相熟的弟兄，朝著縣衙外奔去。
事情都已經鬧到這個地步，眾人都是經年老吏，在衙門中干了幾十年的活，怎么可能還看不出其中貓膩。
更是親眼所見，連胡縣尉都畏懼，林言昨日斬殺五名大妖的赫赫兇名，不敢言語。
所以，還有哪個敢不聽林言的命令？
沒一會，錢牧長便被陳俊兒帶到，林言問了幾句。
果不其然，這牛就是他賣給齊老四的。
而且跟林言猜想的一樣，這牛乃正常老死，錢牧長是按照正常程序，發賣的。
畢竟按照《大匽律》，所有官馬官牛，都必須交由刺史、折沖、果毅等上級官員檢驗挑揀。
其中老病不能使用的，還要交由州官檢驗挑揀。
確認的確老病的，則可以由牧長發賣。
也就是說，賣老病之牛，本來就是牧長的權利。
至于，這賣牛的錢，究竟是交予官庫，還是揣到錢牧長兜里面。
林言懶得知道，也不想知道。
畢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牧長私賣牛馬，古來有之，他查不完，也沒查的必要。
他只要不中胡縣尉的計謀，不冤枉齊老四就行。
在眾人臉上掃視一圈，林言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就胡縣尉這小伎倆，著實對不起他的蕭何命格。
不就是想編造出這么一個謊言，然后等他判決之后，再證明，他叛的是冤假錯案。
有罪的是錢牧長，而不是齊老四，以此來證明，他做不了典吏。
不過說來也是，他來做典吏，本來就是突發事件，胡縣尉能安排到這個地步，已經算是不錯了，怎么可能安排的天衣無縫。
甚至，如果說僅僅試試他能不能做典吏。
其實在他說出殺牛的具體刑罰時，就已經可以結束了。
“林大郎果然是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居然能從這蛛絲馬跡中，查到事實，但想要做典吏，并不是只通刑名便足以，還要精通六房，以及這縣中大大小小的事務才行……”
“胡縣尉，之前你要試我本事，我讓你試了，也證明了我的本事，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胡縣尉正洋洋灑灑說著時，卻被林言毫不客氣，直接了當的打斷了。
“你！你……”
沒想到，林言居然這樣，胡縣尉指著林言，氣急敗壞。
“等我做了典吏后，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你胡縣尉再指出來便是，你現在說什么都是在耍無賴。”
“我現在敬你是縣尉，如果你要耍無賴，那我自有對付無賴的辦法。”
說著，林言目光一寒，隨手將佩刀扔到了桌上。
亮銀色的刀身反射著耀眼的陽光，刺的眾人頓時有些睜不開眼。
他沒有直接掀桌子，只是代表他愿意在規則范圍內玩，并不代表他好欺負。
“胡縣尉，我覺得，典吏一職非林言莫屬，其才干和膽氣，全縣無人能比。”
何縣丞笑呵呵的說道。
“你！哼！”
胡縣尉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什么話都沒有說出來，氣鼓鼓的拂袖而去。
再鬧下去，他怕林言真跟他玩刀子。
“恭喜，林典吏了。”
“屬下見過林典吏。”
何縣丞開個頭，六房小吏只能齊聲拜倒，恭賀林言新官上任。
“諸位請起，以后縣中雜務，還需要眾人多多幫襯本典吏才是。”
林言笑著，抬了抬手，示意眾人起身。
眾人抬起頭，看著在陽光照耀下，年輕甚至還有些稚嫩的俊俏面龐，不由晃了下神。
即便他們心中已經徹底接受，林言便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可現在還是有些嚴重的不真實感。
眼前這個十六歲的少年，便是青石縣諸吏之首，第五號人物了？
真是太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