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小報的二樓靜室內，柳易與趙四海相對而坐，兩人一邊喝著茶水，一邊說著褚博明之事。

“師叔，你是說，那位馬將軍，如今是騎虎難下了？”柳易面色有些怪異。

“對，如今他被白苗、西羌和高原上的那群喇嘛給架起來了。”

“是有人針對他？”柳易問道。

“說不準，不知道是誰把消息泄露給西羌和白苗，如果是有人故意整他，那很可能最近就會有動作。”

“哼，吃空餉、養寇自重的家伙，如今玩脫了吧。”柳易冷哼道。

“各地都一樣。”趙四海無奈的說道。

“密宗的喇嘛，為什么要摻和呢？”柳易有些不解。

“或許是有人尋到他們頭上也說不準。烏斯藏這些年，也是不甘寂寞啊。”

“希望他們不要亂來，不然我不介意，送他們往生。”柳易眼中帶著殺氣的說道。

褚博明面臨的問題，說來也簡單。

明朝呢，實行衛所制度，而成都府有一衛所，專門負責鎮壓西羌，白苗等歸化民族，以及一大堆的獨立部落。

白苗是苗族的一分支，西羌是當年的羌族后裔，而此時還沒有彝族的稱呼，作為彝族前身的各部族處于各自為政的狀態。

衛所制度在明朝立國之初，確實起到了很好的鎮壓地方的效果。更重要的是達成了“兵帥分離”的目的，避免了私兵的出現。

衛所制度之下，約5600名軍人為一衛，1120人為一所，每衛設左、右、中、前、后5個千戶所；112人為一個百戶所，百戶所設總旗2個、每總旗轄50人，小旗10個、每小旗轄10人。

此外，還有一種單獨駐扎一個地方，直接歸都指揮使司管轄指揮的千戶所，叫做守御千戶所；還有一種稱為“御”的軍事機構，管2到3個千戶所。

衛所只是負責當地的駐防練兵剿匪，有大的戰事發生，則由朝廷派將至戰場一線，調動各地衛所士兵。這種制度下，集結快速，能更快速的發起進攻或者防御。

但這種固化性的，世襲制的兵戶制度，時間一長難免出問題。

隨著戰事減少，衛所官侵占軍屯田地、私役軍士耕種之事，已經常發生，軍人生活困苦，逃兵甚多。

各地衛所的配額不見減少，但兵員數量卻大大降低，有的地方缺編近三分之一。

偏偏在這種情況下，還總有人不滿足，為了更多利益而養寇自重，從朝廷那要錢要糧。

成都府這一衛所也是如此，指揮使馬鴻洲與西羌和白苗勾結，一邊拿著朝廷的錢率兵剿匪，一邊吃著羌苗劫掠的分紅。

褚博明自京畿地區來此，主要任務就是清剿作亂的賊寇。

剛開始馬鴻洲還算是配合，二人相安無事。

但在褚博明剿匪的關鍵時刻，馬鴻洲背刺褚博明，讓其吃了個大虧。

兩人的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來了。

褚博明是指揮僉事，按理說比馬鴻洲這個指揮使低一級，但褚博明是京畿調任來此，又有實際的戰功和兵權，兩人爭鋒相斗，反倒是不相上下。

二人明爭暗斗，也沒影響褚博明繼續剿匪，羌苗在這幾年損失不小。

初時，馬鴻洲還對褚博明使絆子，但不久后府衙傳出來一條消息。

褚博明來此之時，朝廷有規定時限，四年任期內，務必徹底清剿匪徒，穩境安民。

自那消息傳出，就連馬鴻洲也收攏了動作，在剿匪之事上不幫忙、但也不干擾。

大家也都理解，褚博明要是逾期未完成任務，可是瀆職之罪，要被問責的。

在這個事情上干擾褚博明，那可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怨了。雖然他二人已有大仇，但也不必再激化仇怨。

但羌苗本就難纏，經歷了褚博明的第一次打擊后，也不再正面戰斗，開始打游擊。

或藏于深山之中，或是隱匿于各部族、部落里，就算沒有了馬鴻洲的幫助，也依舊難以處理。

這幾年，褚博明雖取得不少成果，但仍然沒有完成任務。

四年前褚博明是五月末到成都，六月份走馬上任。而今又是三月了，滿打滿算他還有三個月時間。

這也是為何，趙四海會說褚博明處境并不太好的原因。

尤其是近幾個月發生的一些事，使得局勢更加復雜了。

此前趙四海不太關注褚博明二人的爭斗，只是因為同處成都城，所以了解了一下。

又趕上春節前后回華山，去了接近一個月時間，回來后忙于各項事務，未曾了解更新消息。

昨天與柳易聊過后，趙四海去打探消息，才得知了最新的情況。

年前的時候，不知道是哪里傳出的消息，說馬鴻洲當初在褚博明圍剿賊匪之時，暗中讓人透露過白苗、西羌的蹤跡給褚博明，才有了褚博明初次的大勝。

但不知又為何，在褚博明乘勝追擊之時，背刺了褚博明，導致了褚博明的敗退。

這個消息傳到了西羌馬成和白苗曾沐的耳朵里，這兩人就是羌苗賊匪的領頭人。二人得知消息后，怒不可遏，放出話要找馬鴻洲麻煩。

但沒過幾天，從馬鴻洲府中就傳來了不一樣的消息，馬成、曾沐二人以雙方往來的信件，要挾馬鴻洲給二人走關系，赦免二人的罪行。

消息傳出，一片嘩然，各方勢力都很驚奇，這二人怎么突然變聰明了。

褚博明在聽到傳聞的第二天，就帶著麾下的兩個千戶所，來了個軍備演習，一千四百人，在成都城外列陣對抗，褚博明還放了幾門火炮，以作威懾。

所有人都明白褚博明的意思，想保這二人？沒門！先過我這關。

馬鴻洲在春節過后，挨不住四川都司給的壓力，主動登門拜訪褚博明，兩人一番交談，最終不歡而散。

所有人都知道，二者開始較勁了，就看誰先扛不住壓力。

在二人相持不下的時候，成都城里突然多了些高原上的喇嘛，常住于一客棧，時不時的外出幾日再回來。

有好事之人觀察喇嘛的行蹤，發現竟然是去往苗寨。

加上馬成、曾沐二人的表現，不難猜出，這些喇嘛與二人絕對有所勾連。

這就是趙四海所知的內容。

總的來看，這三方處于僵持狀態。

褚博明不能徹底剿滅馬成、曾沐二人所部，就無法完成任務，而且離期限之日越來越近，壓力只會越來越大。

馬鴻洲呢，上面的關系倒是有，可以疏通一下，給馬成二人換個身份生活，但如今被褚博明盯著，除非馬鴻洲不想活了，不然就無法操作。

馬成二人拿著馬鴻洲的把柄，卻也不敢與其真的撕破臉。如果馬鴻洲調轉方向，配合褚博明，兩人合力是真的可以徹底干掉他們的。

這詭異又脆弱的平衡，就這么持續了兩個多月。

柳易與趙四海商討過后，做了一些安排，隨即便返回褚府。

他準備先觀察幾天，看看褚博明的情況。

通過趙四海得來的消息，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