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七，結束了半個多月的忙碌后，柳易恍然發覺，已至年末。

諸位師叔伯的家人也早早來到山上，準備著過年。每年的這個時候，也是華山上人最多的時候，小孩子們的歡聲笑語，仿佛掃去了一年的疲憊。

早在十二月中旬，一眾師兄弟就被岳不群放了假，該回家的回家，不回家的就留在山上過年，可以小范圍的自由活動，也可以集體活動。每日都有幾個師叔負責照看大家的安全。

柳易看著熱熱鬧鬧的華山，對自己這些年的努力感到滿意，自己終究做到了改變華山的走向，華山的未來，燦爛光明。

想到此，柳易突然想起來一個人，略加思索后，他走進正氣堂。

三刻鐘后，與岳不群溝通好的柳易，去了食堂，又過了兩刻鐘，柳易拎著食盒，向后山走去。

......

“華山弟子柳易，求見師叔祖。”

“華山弟子柳易，求見師叔祖。”

......

柳易穿行在華山山脈中，同時向著自身周圍十里的范圍覆蓋性傳音。一直保持高速的柳易，快速的探查過一片片區域，高山、雪林、溪流，沒有什么能阻擋他的腳步。

華山很大，有東、西、南、北、中五峰以及七十多座峰嶺和三條峽谷，東臨潼關、西至華縣、南連秦嶺主脈、北臨渭河平原，總面積有148.4平方千米，在如此大的面積找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但對于柳易而言，華山其實很小。

他的傳音秘術，練到高深之時，除了傳音交流外，還能探查環境并反饋自身，達到雷達一樣的效果，只是信號的接收者是人體，能夠分辨的信息更多。

他如今能常態傳音十里，也能做到接收五里內的音波反饋，再加上他如今每秒三十米的高速，也就半個多小時，就能徹底搜索完華山境內。除非風清揚不在華山，不然必定難以躲藏。

果不其然，一刻鐘后，柳易站在一座簡易的茅屋前，恭敬的向著茅屋行禮道：“華山掌門首徒柳易，拜見風師叔祖。”

“哼，你這娃娃，倒是好本事，年紀輕輕，實力比我這老頭子都強。你來做什么？我華山劍宗已亡，你是來看我笑話嗎？”風清揚蒼老的聲音從屋內傳來，話語中滿是不滿與譏諷。

“師叔祖說笑了，同為華山弟子，何分劍宗氣宗，我柳易入的是華山派。”柳易說道。

“怎么，你跟我說這話，你敢跟岳不群說嗎？”風清揚聲音驟然冷了下來。

“柳易來之前，見過師父，來此只為請師叔祖回家。”柳易不慌不忙道。

“回答我的問題。”風清揚不聽柳易所講，又追問道。

“華山派就是華山派，如果說練劍為劍宗，練氣為氣宗，那為何氣宗仍舊學劍？劍宗又何必打坐練氣？我以拳法入門，如今最強的殺敵手段是劍法，但最擅長的還是拳法，我是不是可以再立一個拳宗？”柳易早有準備，慢慢說道。

“對外咱們說劍氣之爭，對內就不必了吧，一開始確實是理念之差，但是當兩種理念身后有了各自的支持者，當大部分人不得不站隊，將華山分裂成兩宗之后，劍氣之間，爭的不過是門派主導權罷了。”

“當年一場權力爭斗，幾乎使得華山傳承斷絕，幸得我師岳不群臨危受命，兢兢業業多年，維系華山門庭，到這兩年才算有所好轉。”

“倒是師叔祖您，看著華山衰落，看著華山丟掉五岳盟主之位，看著我師父師娘兩個年輕人小心翼翼，艱難支撐華山門庭，反倒是無動于衷。”

“我倒是想問問你，那時你怎么不想想自己是華山劍宗之人？華山氣宗、華山劍宗，華山在前、流派在后，那時候你華山劍宗的人呢？！”柳易一聲輕喝，屋內的風清揚沉默不語。

少頃，柳易平息了情緒，繼續說道。

“風師叔祖，早已打通任督二脈了吧，你這位劍宗高手，怕不是在當年，也是華山練氣最強之人。身為劍宗之人，風師叔祖何必練氣啊。”柳易輕笑。

“你？！”風清揚的聲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木門緩緩打開，一襲布衣，白發蒼蒼，面容冷厲的風清揚，踱步而出。

“見過師叔祖。柳易言語過激之處，還請師叔祖見諒。”柳易看到風清揚現身，恭恭敬敬地行禮。

“你師父，恨我嗎？”風清揚走到柳易身前三尺處站定，面色猶疑的問道。

“師父說過：‘風師叔祖身體康健，乃是華山最大的喜事。’”

“哎，陪我坐一坐吧。”風清揚注意到柳易身邊的食盒，率先向不遠處的石桌石凳走去。

“師叔祖請。”柳易走上前，用內力清理干凈積雪，隨后取出食盒中還冒著熱氣的飯菜，先給風清揚斟滿酒，隨后給自己倒上酒。祖孫二人輕輕碰杯，隨后一飲而盡。

“這飯菜？”風清揚吃了幾口柳易帶來的菜，頓感熟悉，抬頭驚異的看向柳易。

“還真讓師娘猜對了，師叔祖您還是忘不了老味道。”

柳易笑著倒酒，同時說道：“我在食堂碰到了師娘，她知道我要來見您，便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讓我帶過來，還說您這么多年沒回去過，不知您的口味，就做的華山過去的老味道。”

“中則，她也知道我在后山？”風清揚的手抖了一下，隨后假裝不經意的問道。

“去年魔教的分舵被滅門后，師父就起了疑心，讓我在外面多方打聽；后來我從魔教，哦，不，是光明神教東方教主那里，得到了準確消息，那分舵的人確實死于華山劍法下，而且里面的舵主，不久前剛剛突破到了一流。”柳易笑了笑，喝了一口酒。

“華山劍法，秒殺一流的實力，除了師父和我，就只能是您老這個早已‘不存在’的人了。”

“當時我們只知道您還存世，但是不知道您在哪，直到幾個月前，我在后山練功，感覺到有人窺視，卻又沒有感受到惡意，我才知道，您就守在后山。”

“你竟然發現我了？”風清揚面露震驚之色，當時自己聽到動靜，可是離著近百米，在叢林中遠望柳易上躥下跳跟耍猴一樣耍自己，沒想到那么遠柳易都能發現自己。“那你為什么當時不來找我？“

“您不愿現身，我也不好打擾您。”

“今日為何來了？”

“年關將至，接您老回家。”

“劍氣之爭，師父師娘與您之間的恩怨，與我無關。作為徒孫，我都知道您就在我們身邊了，而且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我要是裝作視而不見，那可真是不‘肖’弟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個不‘肖’弟子。”風清揚聽懂了柳易的話，開懷大笑。

第二日，柳易與風清揚，一同登上了華山。

山門處，岳不群夫婦率領一眾師弟，攜弟子、后輩立在雪中，恭迎風清揚。

風清揚的身影慢慢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的時候，岳不群這輩有不少人偷偷抹起了眼淚。這些背負著家庭、門派的中年人，看到已故多年的師叔再次出現，就好似回到了自己小時候，有長輩依靠，有師門做主。

當風清揚來到山門的時候，眾人齊聲喊道：“恭迎師叔回家。”“恭迎師叔祖回家。”

聲勢浩大，天上的風雪都仿佛被震散了一般。

風清揚看著眼前大大小小的人，思緒也回到了當年。那時候的華山，比現在人丁興旺；那時候過年，自己要發出去一大包壓歲錢；那時候，有師兄陪自己練劍，有師弟陪自己喝酒，有氣宗的人陪自己打架，也有劍宗的孩子，追著自己問什么時候能像自己這么厲害。

可惜，物是人非啊。

“好，好，好。”風清揚顫抖著，連說三個好字。

“師叔，一別經經年，您風采依舊。”岳不群一步踏出，彎腰施禮，問候道。

“不群，華山在你手中，很好！”風清揚上前扶住岳不群，兩人對視間，過往的恩仇，隨風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