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有個箱子,他鎖在書柜的最下層,我以前從沒見過。
書柜的鑰匙就在他抽屜里,但這箱子上掛著的明鎖,我沒找到對應(yīng)的鑰匙。
我從頭上摘了根發(fā)卡,掰直,順著鎖眼插進(jìn)去。
來回捅咕了幾下,開了。
我給自己比了個贊。
你看我就說上學(xué)有用吧。以前讀大學(xué)時,開宿舍門的手藝沒落下。
箱子里倒沒裝著什么貴重物品,只有一個又厚又沉的相冊,以及陳舊的檔案袋。
我確實沒有素質(zhì),還想找顧晏琛的日記本。
好奇顧晏琛那樣的人,青少年時期寫的是不是疼痛文學(xué)。
可惜箱子里沒有,那我只能看相冊了。
里面都是一個女孩子相關(guān)的照片,有單人的,有和顧晏琛的合照。
相冊上還手寫著每張照片分別拍攝于哪一年。
顧晏琛今年二十九歲,他和這女孩子八歲相識,相伴十六年。
這女孩子愛穿不同款式的白裙子,笑容明媚,自信張揚(yáng)。
最重要的是,幾乎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我根本沒拍過這些照片,也不愛穿白裙子。
要不是我確定自己是獨(dú)生女,我都要懷疑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姐妹丟了二十幾年。
我翻完整本相冊,才反應(yīng)過來一件事。
原來我是個外貌相似度高達(dá)九十九的替身啊。
NPC還搞個替身文學(xué),我對寫劇情的文案水平絕望了。
這就是我總學(xué)不會的矛盾、沖突、鉤子、強(qiáng)情緒、快節(jié)奏嗎?
但是這種反轉(zhuǎn)也很狗血爛大街好吧。
我開始慶幸自己,很早之前就意識到我身處的這個世界不對勁。
尤其顧晏琛。
一個覺醒的NPC,比其他NPC多享受了多少自由,接受一點打擊也算合理。
如今發(fā)現(xiàn)他掩埋多年的秘密,我心里沒多難受,反而有些興奮。
我這算不算發(fā)現(xiàn)了新的關(guān)鍵詞?
我越發(fā)像一個玩游戲的人了。
檔案袋里是一張死亡證明,名字被劃去,時間是五年前的六月十二日。
正是我和顧晏琛在一起的前一年,2019年。
我把所有東西原封不動放回去,拿上我要找的東西,出門。
花錢的時間到了。
我要給顧晏琛買袖扣,給我自己買條白裙子。
說不定能試出新劇情呢。
顧晏琛沒有應(yīng)酬的話,下班回家從來都很準(zhǔn)時。
五點打卡,路上四十分鐘,五點四十到家。
我的手機(jī)在五點四十五分響起,和我預(yù)估的時間差不多。
「曉曉,去哪里玩了?」顧晏琛含笑的聲音響起。
「在KTV啊。」
我比了個手勢,正在給我倒酒的男生端著酒杯湊過來。
「姐姐,我新調(diào)制的酒,一點也不嗆口,你嘗嘗。」
我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摸了摸他的臉。
「乖。」
顧晏琛沉默了。我問他:「沒事掛了,玩夠我就回家。」
我按下掛斷鍵,又把定位發(fā)給他,除此以外一個字都沒說。
眼下正是下班高峰期。從家里出發(fā),開車趕到這里需要一小時,步行只需半小時。
而顧晏琛十幾分鐘就到了。
他推開包廂大門時,因奔跑而紊亂的氣息還沒平復(fù)。
難為他穿著正裝還跑了這么遠(yuǎn)。
我點了四五個盤靚條順的小帥哥,此時都自覺地站起來,把空間騰開。
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顧總,快來坐。」
他臉色鐵青,半晌后怒極反笑。
「這種服務(wù)是隱形的吧?我這就舉報一下,你們丟工作,老板受罰,正好。」
顧晏琛作勢要拿手機(jī),小帥哥們嚇了一跳,連忙向我眼神求助。
我掀開身上披著的風(fēng)衣,站起身,嗓音溫軟地喊他。
「阿琛。」
顧晏琛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望向我。
我趁機(jī)打手勢,幾個小帥哥心領(lǐng)神會,順著墻邊往外溜。
有人太緊張,踢翻了地上的空酒瓶,發(fā)出一聲巨響。
那小帥哥緊張得閉上眼,不敢動了。
顧晏琛稍稍轉(zhuǎn)開眼,要看向聲音的方向。
這還能讓你解控了?
我又是一聲「阿琛」,顧晏琛馬上回頭。
好家伙,白裙加「阿琛」,能硬控顧總?cè)昼姟?
直到其他人都退出去,包廂里只剩下我和顧晏琛,我才沒有再追加一句「阿琛」。
我坐回沙發(fā)里,打開原唱。
這會兒沒空自己唱,聽聽歌吧。
音響里響著痛徹心扉的歌詞。
等到時空破碎,山川成灰,容顏都枯萎,留下愛在世間不斷的輪回。
顧晏琛萬分艱難地走到我面前,蹲下。
他仰頭端詳我,顫抖著抬手,想來摸我的臉。
我微微低頭,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顧晏琛,我是誰呀?」
他眼眶發(fā)紅,答:「曉曉,你是曉曉。」
我循循善誘地問他。「你仔細(xì)想想,曉曉喜歡穿白裙子嗎?」
「穿,曉曉最喜歡白裙子。曉曉說,她性格不像淑女,就穿白裙子假扮淑女,主打一個反差萌。」
他堅定得讓我發(fā)笑。我曾經(jīng)的衣帽間里,能找出半條白裙子,算我輸。
我笑得眼角都滲出了淚。「曉曉說?她?她是誰?那我又是誰?」
顧晏琛還是那句回答。
「你是曉曉。」
我把袖扣盒子砸到他臉上,冷笑。
今天不過是一點小小的報復(fù)。
我一直反復(fù)告訴自己,既然已經(jīng)成為有自己思想的NPC,那就做個看客,冷眼旁觀。
不要沉迷在虛幻的愛情里。
我以為我能做到,事實是我失敗了。
我看到他因一條白裙子就維護(hù)那個小姑娘,會吃醋。
我找到他珍藏的相冊里隱秘的愛意,會生氣。
我意識到我自己在他眼里不過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人,會失望。
我恍然意識到,顧晏琛求婚那么多次,從來沒有說過他愛我。
那我還愛顧晏琛嗎?
或許以前愛,但從今往后,不愛了。
「顧晏琛,四年了,我膩了。」
顧晏琛猛地抱住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我不分手,死也不。」
我笑著反手摟住他。
「誰說我要分手?你最近表現(xiàn)得太差勁了,我需要你的誠意,讓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