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嬸，你是？”

看著陌生又年邁的老婦，沈鳴一時間有些迷茫。

“沈統領，您還記得十年前您在我們村子里帶走一個叫小石頭的可憐孩子嘛，這位就是當初她的奶娘劉嬸…”

關鍵時刻，還是石叔打破了僵局。

他局促的站在沈鳴面前，略帶歉意的解釋起來這一切。

“在您走后，一開始那幾年，小石頭還時不時的經常過來看看，不過自從得知他去京城，已經很久都沒回來了…”

“劉嬸一輩子無兒無女，去年又染了上了病，臨死前的唯一牽掛就是再見一次小石頭…”

“所以…所以在遇到您之后，我才死皮賴臉的把您留了下來…”

“我知道您很忙，這次的事，是我不對!您怎么罰我都無所謂，但還是請您告訴劉嬸小石頭的下落!”

石叔咬了咬牙，一旁的劉嬸眼神中滿是求助的看向沈鳴。

“…”

聞此言，沈鳴瞳孔驟縮!

只感覺腦袋被硬生生的挨了一悶棍!

這些話喚醒了他死去的記憶，沈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是啊，小石頭，石家村…石家村，小石頭…

怪不得這里一些地方就連自己看的都有些眼熟。

沈鳴早該想到的，這里其實就是他尋找的小石頭的家鄉!

“小石頭，他，他已經不在了。”

“我這次回北境，其中一件事就是為了安葬他的遺體…”

頂著鄉親們和劉嬸期盼的目光。

沈鳴喉結滾動，過了好半天才艱難開口道。

“什么!石頭他!？沈統領您別騙我啊!”

“嗯…”

看著面如死灰的劉嬸，沈鳴沉默的無聲點頭。

“石頭他…他真的死了…”

得知石頭的死訊!

反應過來的劉嬸面如死灰!

一個踉蹌，差點沒抓牢手上的拐杖!

她像被突然抽走渾身的力氣，失魂落魄的跪倒在角落，粗糙的雙手捂著臉小聲抽泣。

哭聲起初很小，隨后逐漸變大，大到整個在場的每一人耳中都能清晰的聽見!

沒有人能想象到此時劉嬸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只能從她撕心裂肺的哭聲里感知到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楚。

沈鳴默默的走到梅嬸身后，用胳膊輕輕的攬住了她。

“唉…”

沈鳴嘆氣。

自打羅剎肆虐的這些年來。

有無數個孩子親眼目睹父母慘死，亦有無數個父母在戰亂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在如此多的無數的家庭支離破碎下。

他已經見過太多太多的慘劇了!

“不好意思沈統領，讓您見笑了…”

感覺到沈鳴就在自己身旁，劉嬸慌亂的抹了一把眼淚故作堅強抱歉道。

然而，她哭的混濁又腫脹的雙眼還是欺騙了她。

“大姐…對不起，我不該讓沈統領告訴你真相的…”

此時石叔也走了過來，看著老淚縱橫的梅嬸不好意思出言道歉道。

“沒事，鎮北軍與羅剎作戰那么些年，死的孩子還少嗎？他們這些孩子又有哪一個不是父母的寶貝？“

“我雖然是個大字不識的農村婦女，可我也知道鎮北軍作戰的危險，他們這些年輕娃娃為了咱們這些老百姓，哪一次不都是義無反顧的沖在最前面嗎？”

“石頭是為了北境安定犧牲的，我應該為他感到驕傲，對!感到驕傲!”

劉嬸如釋重負的說完這一切，眼中再度升起了亮光。

見到她這番態度，不禁讓一直小心觀望的沈鳴也稍微放下心來。

本來他還擔心劉嬸在得知石頭死訊后，會做出些想不開的舉動。

倒是他過于擔心了。

“沈統領，我還有一件事想問您，能否請您如實回答我？”

劉嬸在沈鳴的攙扶下起來。

她看著這位養子生前追隨的統領，囁喏著開口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大嬸您請說，只要是我知道的必定知無不言!”

沈鳴緊緊握著她的手，心中也在猜測這位大嬸會問什么。

如果是要見石頭一面，那自己該不該拒絕她？

畢竟那個做家長又希望看到孩子那么慘的死狀？

在沈鳴不安的揣測下。

劉嬸說話了。

“敢問統領，我兒石頭，他當初在鎮北軍表現如何？面對羅剎來臨有沒有沖在最前面？”

隨著老人的問題問出。

只聽“咔嚓”一聲，沈鳴手中的酒杯摔碎在地。

對于劉嬸最后的問題。

他其實想了很多很多。

但是從來沒想過會那么的簡單樸實。

孩子犧牲了。

不撒潑胡鬧，也絕口不提自己有什么困難，只是問他軍中表現。

可以犧牲，但是必須要死得其所!

鎮北軍的背后也正是因為有了他們這些明事理的長者。

北境才會一直堅挺下去，擊敗了羅剎一次又一次的強攻!

一時間，沈鳴心中百感交集。

“大嬸，我以鎮北軍統帥的名義跟您保證!石頭是好樣的!他是我見過最勇敢的戰士!”

“好好…好樣的，那就好!”

聽到沈鳴的話，得到答案的劉嬸早已泣不成聲!

沈鳴又安撫了梅嬸幾句，隨后看向了一旁的村長石榮。

“村長，你跟我出來一下。”

門外。

“沈大人，您有什么事？”

村長石榮乖巧的跟隨他來到門外，有些疑惑的發問道。

“村長，咱們村里還有多少村民孩子如今是在鎮北軍服役的？”

“嗯…因為我們村子人口少，所以大部分青壯年如果不是在城里討生計就是去參軍了，這樣算下來約莫有個一百來口吧。”

“怎么了嗎沈大人？”

石榮沉吟片刻，很快就給了沈鳴一個大概數量。

“沒事，現在告訴我羅剎的據點吧。”

沈鳴默默把這個數量記在心中。

在見到得知石頭死訊難過的劉嬸，他現在迫切的需要手刃羅剎來洗刷心中的仇恨!

等到北境太平了，他一定讓這些弟兄都活著回來好好孝敬雙親，享受太平!

“沈大人，您出村后向西北方向一直前線，大概走了十幾公里，就能看到他們的營帳了。”

“羅剎在那一帶設置了個禁制陣法，讓我們搞不清他們的具體規模，總之您要萬分小心!”

“好，照顧好劉嬸，我去去就回!”

“等我回來，就讓小石頭落葉歸根!”

他不是磨嘰的人。

在得到羅剎的位置信息后，沈鳴吹了個口哨馬上喚出了角鱗駒。

“沈大人保重!”

石榮向沈鳴大聲道別，后者迅速消失在了他的視線。

石家村西北。

短短數息間，一片有著羅剎風格的建筑群映入眼簾。

“找到你們了!”

嗅著四周這種股熟悉而又令人作嘔的氣息，沈鳴獰笑著翻身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