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中，明顯是史榮打頭，那個馬小駿，是個年輕木訥的后生，更像是個跟班的打手。

史榮就面帶疑惑，問：“怎么回事？里正家怎么就出大事了？”

“里正賈勇養小鬼幾十年，昨夜遭到小鬼反噬，死啦。衙署的捕頭正在查案呢。兩位大哥手里的借條，要不要找衙署的于捕頭王捕頭看看？”

聽寧淵的這個口氣，根本就不像是在為這個事擔心，反而有點看熱鬧的意思。

史榮到底是混幫會的，平時就在這一帶摸爬滾打，接觸的人多，手上工夫不咋的，人情世故倒是練出來了，深深地瞅了寧淵一眼，半餉沒吭聲。

寧淵再次建言：“兩個大哥，也沒事，里正沒了，這不還有坊主么，要不去找坊主裁決裁決？”

史榮心底里倒吸一口涼氣，總感覺寧淵這話里，不像是散財童子那般簡單啊。

不過他還是舍不得放下那八兩六錢銀子的希望，試探著問了句：“坊主裁決，你可就得按期還錢。不然，鬧上官衙，你可就要錯過這一次的院試吶。”

“我曉得。”寧淵一笑說，“所以這不是來找兩位大哥講道理嘛。道理講不通，那就再說別的唄。”

說完這句話，寧淵臉上似笑非笑，看著史榮，完全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書生。

“這……”史榮終于察覺到不對勁，遲疑起來。

寧淵臉一板，正色道：“怎么？心虛了是吧！這個借條，就是里正賈勇給你們寫的吧，也是他給你們出的主意，來訛銀子。是誰找了你們兩個冤大頭？來做這個事？”

蹬蹬蹬，史榮不由得連退三大步，臉上滿是驚恐。

雖然這是大白天，陽光明媚，寧淵看起來也是一團正氣，可是他卻覺得全身發寒。

手指著寧淵，一個勁兒在抖動：“你你你……”

哼！

寧淵冷哼一聲，心口處那團浩然正氣激蕩，這聲哼就猶如一把刀，直劈進史榮和馬小駿心里頭。

“借條呢！拿來！”寧淵低喝一聲，帶著浩然正氣，令人不可拒絕。

史榮和馬小駿整個人也如同醍醐透頂，震得整條脊椎骨發麻。

他呆呆看著寧淵伸出的手，心里一陣陣發慌，完全是身不由己，就掏出那張欠條，交到寧淵的手中。

寧淵接過來，瞄了一眼，小聲誦讀一遍。

神通心眼納炁激活，這張欠條上積蘊的些許炁息，竟然也如同能嗅聞得到一樣。

果然是里正賈勇親手所寫。

寧淵甚至能隱約感覺到，里正賈勇當時在寫這幅字的時候，心境波動中，帶著幾分老懷大暢的暢快感。

他現在才知道，大凡親筆所書，只要寫字的時候精氣神凝聚，就能多多少少在所寫的字上凝聚而成炁。

并不只是那些文道修行有成的人才會這樣，讀書寫字，只要心神集中，精氣神凝聚，就都能這樣。

區別只是凝聚成炁的多寡而已。

寧淵頓時醒悟神通心眼納炁的進一步妙用。拿到一副字，一本書，就能隱約領悟到寫字之人當時的感悟和心境。

神通心眼納炁如今還只是小成，要是能加點提升到大成，乃至于圓滿之境，那這種感受領悟，就該當越發明晰才對。

寧淵冷笑幾聲：“果真是里正賈勇的字跡，他還以為，模仿筆跡，就能以假亂真么！哼，真是白活了這么大一把年紀！”

史榮就呆呆的看著寧淵，再看著他手里的那張借條，心里很是迷糊。

這么個重要的東西，剛才自己是怎么就交出去的呢？如今有心要回來，他還有些不敢。

明明眼前只是一個文弱書生而已，掄起拳頭，就能把他給撂倒。可是寧淵給他的感覺，卻像是一座山丘，自帶一股沉穩的氣勢。

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寧淵收起借條，抬起頭，對史榮說：“也罷，兩位大哥還是能聽得進去道理，這樣最好。里正賈勇死了，你們還是去看他一眼吧，也不枉他跟你們這么一番謀劃。”

史榮心里一陣陣發虛，結結巴巴說：“這個……里正這是……怎么死的？”

“養小鬼，反遭小鬼反噬，就這么死了。”寧淵坦言相告，“還有啊，是誰找到你們兩個的？”

說這話時，寧淵心口處那團浩然正氣再次激蕩，史榮和馬小駿兩個再次一陣迷糊，雙眼也是迷茫的。

“是……是我那個堂弟史慶，說是方安方公子讓他來的，讓我去找里正商量。”史榮完全是身不由己，就把實話都說了出來。

果然不出所料，就是方安。

寧淵揮揮手：“行了，這事就到此為止，再有下次，就不是講道理這么簡單了。”

說完，也不等兩人反應過來，寧淵直接離開。

直到寧淵走出老遠，史榮才猛然間想起清醒過來一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心里頭既迷糊，又后怕。

連剛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都是一團漿糊。

……

走出沒多遠，街上人少了許多，柳依依就輕笑一聲，很是敬仰的模樣說：“主人，講道理還果真是有用哩。連烏金幫這兩個小嘍啰，都不得不聽。”

“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寧淵說，“他們心里有鬼，在浩然正氣面前，自然就不得不聽講道理！”

“嗯，要是他們不聽，奴家就出手，讓他們不得不聽。”柳依依說得很理所當然。

寧淵哈哈一笑：“不過我這浩然正氣，還是不知道該如何修煉。雖然每天也能納炁淬體，匯聚到浩然正氣中，可是這么多天，也沒什么長進。”

柳依依說：“文道修行，執天下之牛耳，比武道修煉還要更加難入其門。如何修煉？主人只有進入明陽書院，才能得到傳承。”

寧淵也是暗嘆一聲：“就是這個道理，回去之后，我就得閉門溫書才行。這些個爛事，先只能放一邊，等院試之后，再來一一理會。”

“哼哼，那個方安方公子，如此忌恨主人，可不能輕饒了他！”柳依依在心神里恨恨地說。

寧淵啞然失笑，沒多說這個事。

回到家里，寧淵跟娘親寧李氏打聲招呼，就一頭扎進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