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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開學

  • 下秋雪
  • WuFeifei
  • 2927字
  • 2024-08-11 11:30:59

溫狄現在萬分后悔自己沒去中考,她就不應該直升的。現在好了,經歷過軍訓和分班考后,她算是看明白了,他們學校的人有一半是她的初中同學,而另一半是她的小學和幼兒園同學。

她和以前同學的關系非常一般。大部分時候,溫狄從心底瞧不上大部分人,好在大部分人也討厭她。

溫狄常安慰自己,“沒關系的,是環境不適合我,是我自己根本就不想和那群弱智社交。我可以活成瑪麗安,等我到了一個新地方,那里的人都和我很像,他們都會為我著迷。”但瑪麗安最終走向了自毀。

于是,溫狄在期盼中上了初中。事與愿違,開學的第一天,她就因為在自我介紹里說“最近看的書是百年孤獨”被群起而攻之。可她確實看了。

溫狄也不算一直獨來獨往,她在小學曾有個朋友,即便那個朋友一點都不理解她,但她們可以一起上廁所,一起去食堂吃飯,體育課自由活動時間也可以牽著手聊天。

但這個閃耀著人性光芒的小姑娘出國了,溫狄現在徹底形單影只。她一方面拒絕認識新人,一方面又深感孤獨。

她別扭的心理早就被人指出過。成語曾認真地告訴她:“你特別在乎別人的看法,只是你善于掩藏。如果想交朋友,就大大方方交唄,說不定能找到一個和你很像的人呢。”

于是在開學的一個月后,由于內心的掙扎和要競選三好學生的緊迫,溫狄低下了高傲的頭顱,開始學習蝴蝶,一變再變,變得熱情洋溢、花枝招展。

看著體育課上的同學們圍成圈嘀嘀咕咕,她也開始加入進去,跟著她們一起嘲笑根本不認識的人,她犀利語言意外的讓她收獲了一眾好評。

平時見到同學或者要求人幫忙時,她也學著大家管所有人叫“寶”“親”。她最后如愿選上了三好學生,也是那個時候,她“認識”了連檎。

她和連檎其實早就相識,她們小學同學六年,做過半年同桌,還一起出過板報。但她們根本不熟,甚至互相討厭。可是在體育課上,連檎也會一頭扎進女生圍成的八卦圈里,她也管溫狄叫著親親寶貝、美女姐姐……于是,這兩個人演著演著就成真了。

一次午飯的時候,連檎小聲跟溫狄說“你不覺得咱們班的那個誰很裝嗎?”

溫狄深表同意,隨后,話題逐漸變成了“你不覺得她們這么說話都很裝嗎?”“你不覺得咱們班的人都很裝嗎?”。

后來,她們逐漸發現彼此是一類人,都自視清高卻不敢“獨行其道”。她們和很多人玩,但心底永遠保留一絲蔑視。溫狄自此開始發覺,很多人可能和自己一樣,一樣別扭又做作。于是,她決定對這個世界好一點,也算對自己好一點。

但考慮到別人也會深深地厭惡、鄙視自己,所以心里的那一絲蔑視得以繼續保留,成了她性格的底色。

也是因為這一絲蔑視,溫狄畢業以后不再和同學來往。

而和她很像的連檎卻恰恰相反,她參加了每一次同學聚會、女生團建,她還在這些活動上替溫狄的無故爽約辯解。

現在,九月一號,溫狄站在校門口環顧著四周,她又變成了獨行俠。連檎和幾個初中同學熱絡的聊天,然后進了教學樓,溫狄就在她們背后望著,什么也沒說。

她怕一開口就會顯得——自己在連檎心中已經不那么重要了,即便連檎從沒這么想過。

操場上人來人往,都在為開學典禮做準備,溫狄站在學校北門傍邊的樹蔭下,望著連檎遠去的背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雙手拍上了她的肩膀。

我還以為你在主席臺那呢,連檎說,她將手從溫狄肩頭抬起。

溫狄順著連檎手指的方向望去,大約三十多個人,穿著軍訓服,整整齊齊地站在主席臺側后方。

他們是誰啊?不是早軍訓完了嗎?溫狄問。其實她真正想問的是連檎怎么突然回到她身邊了,不是剛進樓嗎,那幾個女生去哪了,剛才是在找自己嗎?不過她沒說出口,這樣顯得自己太在乎連檎了,甚至在乎得去偷窺她。

那群穿軍訓服的是實驗一班的人,我還好奇你怎么不在那兒呢,我一直以為你直升進的是實驗一。

我進的是實驗二,溫狄說,實驗一側重理科,分數線比普通班高二十分,就我這個智力水平怎么可能考上?她咧開嘴嘲諷地笑,我要是理科也學得好,說不定就上人大附了,然后天天被各種天才卷生卷死,說不定待不了一年就跳樓了,這時候那些初中同學就會笑的很開心,因為發現我也不過如此。

連檎就聽著溫狄叨叨,她也跟著笑,你想象力怎么這么豐富啊,別yy了,哪有這么多事,她說。

沒過多久,她們倆就分別跟著各自的班級坐到了操場臨時擺好的椅子上。兩個主持人走到臺上,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感謝老師,感謝父母,時不我待”之類的話,然后開學典禮就開始了。

先是升旗儀式,國旗班的成員是全體高一實驗一班的同學。升旗手是個戴眼鏡的小姑娘,很瘦小但一臉聰明相,聽說叫白艾,中考總分就扣了十分左右,學校費了好大勁才把她留下來。

升旗儀式結束后是校長講話,然后開始給優秀學生發獎學金,其中有白艾。緊接著又開始表彰上個學期的三好學生,這時候輪到溫狄走上主席臺接過獎狀。

她拿著獎狀走下主席臺,白艾正站在她側面,和實驗一班的人留在主席臺旁,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個學霸,結果學霸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就轉身走了。

溫狄越想越氣,她的手忍不住地抖,尤其是看到白艾站在前面瞪著她,她的牙咬口腔內壁的力度就變得更大了。這個暑假,她有那么一刻覺得自己成長了,不會再因為別人的一個表情、一句話而氣憤一天了。但隨著一個上午的過去,她發現自己一點都沒變,無論她的年齡怎么增長,她體內的那個人永遠都像個第一天上幼兒園的寶寶一樣敏感又易怒。

她開始尋找白艾的位置,試圖瞪回去,但她的目光徑自向主席臺上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心跳得很快,直覺指引她的視線往一邊走。

她沒怎么抬眼,在主席臺上掃視了一圈,看到有個人穿著一雙西田有志同款的運動鞋。

她有點猜出這個人是誰了,還不敢確定。但當這個人接過獎狀時,她們的目光短暫地撞上了,她現在無比確定這個人就是成語。

沒想到他真來了。太虛幻了,這就像是你在一個平凡的晚上,突然做了一場三年前中斷的夢。

溫狄不敢直視成語,她用余光看著成語從主席臺上走了下去,余光里的成語也在看她。他們似乎都有點不好意思,成語伸手推了下眼鏡,溫狄低頭將劉海捋到耳后。成語走進了實驗一班的隊伍里,消失在一片墨綠色的海洋深處,溫狄瞇起眼睛開始搜尋他的身影。

一切都解釋得通了,她想,實驗一班沒和年級一起軍訓,他們好像集體去澳大利亞參加什么科技節了,前兩天才軍訓完就直接開學了。

所以她才沒再八月中旬的那片綠色海洋里找到成語,那時候她遺憾的心情現在似乎減少了一點。

開學典禮后就直接上課了,她每個課間都和連檎挽著胳膊在樓道里溜達。她以前怕遇到老師和同學然后打招呼,所以從來不這樣。

現在溫狄其實期待著看到成語,但不想跟連檎吐露心聲,也不敢去實驗一班門口轉。

他笑起來還是那么欠兒,連檎說,你當年怎么就和他在一起了呢?溫狄還是吐露了心聲。

溫狄搖了搖頭,她很難說。

你在這等我哈,連檎轉身進了廁所。溫狄一個人等在廁所門口,打量著高中樓,實驗二班在廁所對面,連檎班和她們班離得很近,在廁所隔壁,而實驗一班躲得很遠,在走廊盡頭。

她看到從實驗一班里面走出來一男一女,是男的是成語,女的看不大清楚是誰。

他們倆并排向溫狄這邊走來,溫狄才發現那個女生是白艾。他們有說有笑的,看起來認識了挺久,隨后就一同進了辦公室。

也就這一會的功夫,她的心涼了半截。

別自作多情了,她想,人家才不是為了你考回來的,人家是來追隨白艾的。

你要是問他,當年你在問同學錄上寫的算什么,他會說那是童言無忌。

溫狄體內的那個人還想繼續在腦中羞辱自己,但理智告訴她別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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