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時間到了傍晚,維應的東西已經全部帶到了庫房。
庫房并沒有同外面被砍開當作柴火的木頭一般亂作一團,反而被山姆大叔打理得井井有條,箱子里的騎士劍被擺放得整整齊齊扣上蓋子。每處區(qū)域的地面上都被山姆大叔用廢掉的劍和盔甲作了標記,讓人很清楚是什么東西躺在箱子里。
寢室內,維應躺在自己的床上看著自己記錄的筆記,認真地思考著自己適合怎么樣的兵器。
騎士長槍?明顯不行,以維應現在對身體協(xié)調的控制明顯做不到在馬上使用兵器,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馬只能是一種交通工具。
“山姆大叔,你說我該怎么選擇武器呢?“維應坐在床上看著仿佛永遠都是一個姿勢躺著的山姆大叔,緩緩開口問道。
“維應小子你給我閉嘴,我對你的訓練明天才開始呢,所以現在我不想回答你任何關于訓練的事情,我現在只是一個看庫房的老頭。“山姆大叔姿勢一點都沒改變,他好像就和那躺椅是連在一起的,那塊破布好像永遠蓋在他那該死的眼睛上。
克里特島的傍晚非常安靜,庫房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山屯,東邊可以很好地看到工匠區(qū)的全景,西邊的遠處則是伏爾甘火山,南邊反倒是一處可以看到海的山崖。
“完了山姆大叔,我忽然想起來好像忘了什么事情。”躺在床上的維應跳起來說道。
“你跟我說干什么,沒干的事情趕緊給我干完,從明天開始你的生活就是由我來給你做安排了。“
維應忽然想起了和貞雨的約定,現在去大船屋找她應該還來得及。于是他從床上爬起來直奔屯下往工匠區(qū)跑去。
工匠區(qū),大船屋。
一個少女正在清洗工匠們大快朵頤過后留下來的臟盤子,她的頭發(fā)被羊皮筋束成高馬尾,柔軟的卷發(fā)在兩鬢延長垂下,深邃深藍的眼眸看不出一絲波動。
她今天穿著棕色的上衣黑色的褲子,還圍著一件棕色的皮革圍裙臉上的雀斑讓她活像一個農家土姑娘。絲毫影響不到她看起來英氣十足的堅毅臉龐,光是看著她就可以看出她那從骨子里刻出來的堅韌不屈,自信。因為她知道這么穿只是為了工作方便而已。
忽然她似乎感覺了什么,于是看向大門,什么也沒有,內心不免一陣失落。
“看什么呢貞雨小姐?“一道熟悉的聲線從另一邊傳來。
“維應!你怎么在這兒?“
“我在你后邊呆挺久了,怎么了嗎?是有什么事情?“
原本內心還是失落的貞雨,眼睛在此刻似乎亮了起來,突然想起來自己剛才呆看向大門的樣子被維應全都看在眼里,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青。
“勒勒夫!你這家伙!討打!”說罷,抄起沒洗好的鐵碟子就向維應砸去。
一番嬉戲打鬧過后,維應有任務不能赴約的事情告訴了貞雨。
維應當然記得山姆大叔說的不允許告訴任何人兵器的事情,所以維應只是告訴了貞雨,布魯諾會長讓他跟隨運輸隊去王都看看。
“說!那你這次去要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貞雨突然伸出手再次猛地揪住維應的臉逼問道。
“嘶!別別別…我也不知道啊!我的好姐姐,運輸隊幾乎夏季冬季才到我們這里來,大概需要三四個月左右吧,我進城給你帶點新鮮玩意兒還不行嗎,你就別揪了唄…“維應吃痛說道。
“這還差不多。“貞雨滿意地松開手。
“好了!我該回去休息了,明天一早我還要運新出爐的武器呢!“維應摸了摸剛被揪過的臉。
說罷便走出了大船屋,給貞雨留下了一個背影。
隨后回到寢室的維應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夜晚的克里特島是非常寂靜的。
大船屋,貞雨父母的房間
“該死的,真是累人。萊特,我今天聽貞雨跟我說維應那小子再過幾個月就要同希拉王都的運輸船隊離開克里特島了,我們要不要同上面匯報一下?“
一道女人的聲線率先打破了房間內原有的安靜。
“芙莉。咱們一路走來,身邊的同僚被布魯諾那老家伙揪出來的差不多了,我想沒過多久,黑狼號就要抵達克里特島了,我們再忍忍就能離開這個又丑又臟的地方了。“
一個男人點亮了燈具,坐在書桌前,拿起筆在紙上寫著什么,淡然說道。
“我現在給黑狼號傳信,做下一步戰(zhàn)略準備。芙莉,別西卜草1準備得怎么樣了?“
“都準備好了,就等黑狼號來信了~“芙莉瞇著眼睛露出看起來非常和藹但能感受到其內心陰險的笑容。
“那咱們的‘寶貝女兒’——貞雨,要怎么辦呢?“芙莉忽然問道。
“別忘了我們是怎么到這里來的,距離她進行‘荒獵2’也差不多是時候了。作為軍人,國旨不可違犯。“萊特停下筆,抱著雙臂冷冷地盯著芙莉,沒有一絲感情地說道。
“咻———!“
萊特在窗邊吹了個哨,一只似鷹的怪鳥便飛到窗邊。只見他將剛寫好的紙條裝進鳥腳邊信筒里然后將其放飛。
那只怪鳥撲打著羽翼,消失在漆黑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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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毫無天賦……“
“你根本不夠資格進入家族…“
“維應,你比維隱差遠了…“
一聲聲空洞又遙遠的男性聲線不斷出現在維應的腦海里,他看不清說出這些話的人是誰。但是父親的名諱在維應的腦海里清晰地刻在這道人影身上。
“媽媽,為什么爸爸總是打我罵我…“
“乖孩子,爸爸只是想你做的更好…“
“像維隱哥哥那樣才可以嗎…“
“維應,我的寶貝…我相信你,你一定會比所有人都要優(yōu)秀。“
隨著男人的聲音漸行漸遠,隨之傳入維應腦海里的是一道女人和孩童的聲音。
“勒勒夫維應,你的劍和你的姓一樣,垃圾。“
“你猜猜為什么我叫喬凡尼?而你叫勒勒夫呢?“
“你不配同我喬凡尼維影試劍!“
痛苦的回憶一會兒化成漆黑的魔爪瘋狂撲向維應狠狠地扼住他的喉嚨,四肢。一會兒又變成一條黑色荊棘,維應在這快要令他窒息的纏繞中痛苦萬分。
縱使維應的內心有海浪翻涌,也因為被這荊棘繩索纏繞變?yōu)楣啪疅o波的水面。而維應此時已經被這些回憶拉入空洞的水底。
“維應…我的寶貝…“
“活下去…活下去…“
那道來自所謂母親的天使之聲,在這空靈的水底響起,就像一滴水打破了這令人感到沉悶,寂靜的水面泛起陣陣漣漪。
維應內心的波濤在此刻猛地向著天上翻涌卷起,仿佛要將這片沉悶的空間鬧個天翻地覆。他感覺身體里有使不完的力氣,不斷地從他的心臟噴涌而出。
就在此刻,維應猛地從床上彈起,現在的他渾身都是汗液,心臟也跳的飛快。
早晨的陽光從木墻連接處的縫隙照射進來,寢室內非常安靜,山姆大叔早已不見了蹤影,只有維應一個人坐在床上平復心情。
維應是流浪到克里特島的。母親也是在流浪途中死去。
維應摸了摸額頭,隨即從床上爬起整理了一番然后推門而出。
只見一把騎士劍從門上滑落,就在維應愣神之際,他忽然發(fā)現一道極快的身影正朝著自己疾馳而來。
等到維應看清來人的面容,對方已經到了他的身前,一道白光從那人的左肩上方向著他彎曲斬來。
維應霎時間猛地繃緊了全身,他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劍光嚇得無法動彈,沒辦法的他只好閉上雙眼咬緊牙關,似乎等待著這劍把自己的腦瓜劈成兩半。
但維應想象中的疼痛感和死亡并沒有襲來,等到他睜開雙眼的時候,一個腦瓜崩猛地彈了一下他的眉心。
“哎喲!真疼啊山姆大叔!“維應的眉心感受到的痛立馬直沖而上,傳遍了他的腦袋,維應隨即抱頭坐在地上。
“維應小子,我沒有告訴你今天開始特訓嗎?如果我是敵人剛才你就歸西了!我對你的表現很不滿意。給我背著盔甲去繞著劍庫跑到下午!“山姆大叔收起騎士劍,抱著雙臂,居高臨下冷冷盯著維應,大聲罵道。
這一切的發(fā)生猶如電光火石一般快速。沒錯,真正的戰(zhàn)場不就是如此,生死就在揮劍剎那之間。
“用得著一上來就是這樣嗎,就不能一步一步來嗎…“維應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維應!你小子嘀嘀咕咕說什么呢!給我死過來!“山姆大叔顯然是聽到了維應說的話。
維應內心有些害怕,但還是走到了山姆大叔面前。
“你這小子平時看起來挺聰明的,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認為你這一次出任務是普普通通的任務嗎?如果你覺得自己沒辦法勝任的話現在就可以離開克里特島了,沒問題的話現在就給我背上那套鎧甲給我跑起來!“山姆大叔無情地說道。
維應此時已經沒有任何的脾氣,隨即背上鎧甲在劍庫周圍跑了起來。
夜晚,距離克里特島約一萬八千海里左右的海面上,一艘大船正在航行。若不是船上有些燈火,根本發(fā)現不了這艘船的蹤影。
那艘船由荒楓木打造,十根黑漆漆的炮管從船身中部伸出,船頭被船匠們雕刻成一只碩大的狼頭,黑色的毛皮在圍欄處延伸至船尾,整個船也被他們刷成了陰森的黑色,就連桅桿上的旗幟和船帆也是黑色的,旗幟上有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湊近了看才能發(fā)現旗幟也是用黑色的線繡了一只狼頭。
“胡安大哥!是二老大!二老大回來了!“甲板上,一名水手發(fā)現了空中有一只飛鳥,指著它慌忙地說道。
只見一名目測有兩米的漢子從寫著船長室的房間里走了出來,滿是傷痕的上半身毫無遮蔽的顯露出來,即便是刀傷也不能影響他完美的肌肉曲線,他的肩頭綁著一塊厚重的皮肩甲,臉上有一處猙獰的刀疤由右眉頭一直延伸到左臉頰。
此時的胡安沉默不語,但眉宇間透露著一股兇煞之氣。
“咻——咻咻——!“
只見胡安將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一陣信號哨。那只怪鳥便盤旋著落在胡安的肩甲上。胡安順勢用手撫摸著它的羽毛。
“哧……哧……“
只見那只怪鳥全身像是墨水一般漆黑,鳥瞳中泛著一絲血色,足足有半個人身這么大,張開雙翅甚至能包裹住胡安的上半身。
“乖,乖,過幾天就讓你開開葷。“
胡安摸了摸怪鳥的頭,隨即拿出了綁在鳥爪上的信條。
『三月后,希拉王都運輸隊到。烽火計劃正在部署,黑狼到達后可以開始。』
胡安隨即在紙的背面寫上回信。
『一月后暗待狼至。』
他將信條放回鳥腳的信筒里,隨后拿出了一塊巴掌大的巨骨牛肉喂給怪鳥,拍了拍它的翅膀。
“去吧。“
只見怪鳥揮動雙翼,叼著牛肉刷地一下飛上天空,向著克里特島的方向飛走離開。
甲板上有一些人第一次見到這種鳥類,不由地問起身邊看起來在黑狼號上待了很久的老水手。
“為什么我們的二老大是一只鳥?“
身旁見怪不怪的老水手皺了皺眉看著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家伙說道:“那可是只凜斑黑隼3!整個大陸不超過400只的稀罕鳥!胡安老大在年輕時撿到它,可是把它當做親弟弟看待!它利爪下的亡魂比你手指頭和腳趾頭加起來乘以二還要多!“
那個剛上黑狼號不久的水手聽到后不由得身子一顫,吞下一口震驚的唾沫。
“在甲板上的螻蟻們!給老子活動起來!不要像個愚蠢的木頭一樣杵在那兒!半個月以后,我們閃擊克里特島!“胡安大手一揮,朝著甲板上的水手大聲說道。
“給我加快速度!老子的身子骨都軟了,終于可以大開殺戒了…“胡安扭了扭他的腰,骨頭發(fā)出噼啪的聲音。
傍晚,克里特島,劍庫外。
維應穿著鎧甲,喘著粗氣在慢跑著,鎧甲摩擦傳來哐哐當當的聲音,現在的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腳了,完完全全是本能在帶動他的身體在跑。維應路過山姆大叔的旁邊瞟了一眼。
這該死的老頭在這躺了一下午了…我的親娘…
“好了,維應停下吧,把盔甲脫了。“躺在躺椅上非常愜意,頭上蓋著破布的山姆大叔慢悠悠地說道。
說罷,山姆大叔坐起來,從箱子里拿出一把騎士劍,丟給脫好了盔甲的維應。
維應此時身上的衣服好似被汗水洗了一般,沒有一處是干的。
“拿上它,去吧旁邊的木頭給砍了。“
維應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默默地接過騎士劍,朝著木頭處走去,又回頭看了看旁邊的山姆大叔。
該死…這老頭又躺下了…
就在他舉起手上的劍準備砍下的時候,山姆大叔慢悠悠地開口了。
“傳統(tǒng)的騎士劍攻擊方法,就只有簡單斜劈,橫斬,豎劈,上挑,和突刺。從最簡單的豎劈開始,把一塊木頭砍成十塊柴火,今天的課就結束了。對了,全部都給我一刀就劈好,否則就得給我重新砍。“
就在山姆大叔說完,維應已經舉起手里的騎士劍狠狠地劈下。
“咔!“隨著劍的落下,木頭被劈成了兩半,現在維應需要將這兩塊木頭切成四塊,他丟下了騎士劍想去把木頭擺好。
“當!“
“嗷!“一塊盔甲不偏不倚地砸中的維應的腦袋,痛得生疼。
“臭小子!給我把騎士劍撿起來!你這該死的蠢驢蛋子!“山姆大叔此時已經是站了起來,非常生氣地盯著維應,額頭上甚至冒起了青筋,手都握緊了。
維應從來沒見過山姆大叔如此,用手重新拿起劍,看了看他,再用另一只手把木頭擺好。
“你這死小子!睡覺也得給我抱著它!如果再讓我發(fā)現你的身上沒有帶劍,有你小子好受的!“
山姆大叔環(huán)抱著手臂,說完了以后頭上的青筋才消了消,然后又躺了回去。
另一邊,鐵匠協(xié)會會長工作室。
一個一米六右耳掛著單片眼睛的矮胖老頭站在自己的工作臺旁,只見臺上擺著一把奇異的騎士劍,而那個老頭正在擦拭著這把劍。他的左邊衣胸上繡著的正是他本人的名諱——布魯諾·諾頓。
只見這把劍的劍身泛著淡淡的紅色的光芒,讓人一眼就知道,此物絕非凡品。因為正常普通騎士劍的反光都是白色,但現在這把騎士劍如此不同,必然有它的不同之處。
果然,隨著布魯諾擦拭的地方看去,這把劍的劍肩左邊位置用希拉文刻著這把劍的名字——朱焦。而劍肩中心則鑲嵌著一顆尾指指甲蓋大小的紅色寶石。劍柄底部則是刻著布魯諾的姓,也就是諾頓。
擦拭完畢以后,諾頓將它推進工作臺的暗格里,走到自己平時處理文件的桌邊,整理了一下衣物,警惕地撥動機關將工作室的門鎖上,打開他日常桌子下的暗門,然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