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凡再度回神,他發覺自己已經身處一片枯黃的天地。
到處都是殘破的草葉和樹木,仿佛被什么東西燒焦了一般,地上鋪著一層白灰,仿佛是草木灰燼,但其中的一點血色又讓它看起來像是骨灰。
陳凡鼻翼翕動,空氣中傳來一股血腥味,他望向前方,瞳孔驟然收縮到極點。
地平線上,一座破敗的城池靜靜矗立,城池附近到處都是尸體,粘稠的血液一直流淌到城外數十里。
城池上方的天空,幾只巨大的鷹形妖獸盤旋在上空,口中叼著半截人類的尸體,腸子如同蟲子一般散落出來。
陳凡緩緩走入城池之中,城內的景色更加觸目驚心,許多外表妖異的修士走在街道上,他們手中拿著血淋淋的人手人腳,自顧自地啃食著,一個妖異修士忽然張開嘴巴,露出尖利的牙齒,將一具人類的尸體整個吞進了肚子里。
陳凡瞳孔地震,聲音艱澀:“這是什么?”
“妖魔。”陳拙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邊,語氣平靜道,“這是四十年前我去大元北方看到的一幕。”
他蹲下身,看著地上一具少女的尸體,少女年紀很輕,不過十四歲,相貌很美,但此時她的眼上蒙上一層血色,身軀殘破不堪,毫無生機。
“每隔一段時間,大元北方就會有一大批妖魔入侵,它們沿路吃人,吃人的速度很快,一天便能清空數十座城市,簡直就是人族的天敵。”
“吃完人族之后,這群妖魔就會回到北方去,杳無蹤跡,斬妖司將其稱之為妖潮。”
陳拙揉著眉心,語氣疲累:“當時我還年輕,在斬妖司里服役,看到了妖潮造成的慘劇,怒不可遏,于是在服役結束之后,我沒有選擇回歸玄天宗,而是選擇留在斬妖司,繼續當一個斬妖人。”
“我覺得只要不斷修道,變得強大,總有一天,能把這群妖魔全部殺干凈,說起來,溫凌嵐那時候還不是玄天宗宗主,他和我的想法一樣,也立志要把世上的妖魔殺個干凈。”
此時,陳凡四周的場景再度變化,他看到一群披著墨色道衣的修士手握長刀,浩浩蕩蕩地向著北方而去。
“在成為道宗之后,我們一同加入了大元國盟斬妖縱隊,向著北面的妖界而去,意圖徹底將那群導致出妖潮的妖魔滅掉。”陳拙說道,聲音忽然變得低沉。
“一開始,我們勢如破竹,斬殺了無數妖魔,但是,在旅程的后半段,妖魔變得愈發厲害,一些妖魔甚至可以開啟鬼蜮,直接禁止修士的道法使用。”
陳凡抬眼看去,一道巨大的黑色影子驀然出現,它四周產生了一片陰氣森森的道場,白骨堆疊,鮮血流淌,無數修士被定在原地,神情絕望而恐怖。
“在一次戰斗中,我被鬼蜮困住,重傷倒地,若不是溫凌嵐出手,當時我就死了。”陳拙搖了搖頭,表情苦澀,“后來,因為妖魔太過厲害,我們這支隊伍退回了大元,原本上百名道宗,活著回來的只有十幾位,其中甚至有一位準道尊死在了妖魔手里。”
“在我們退回大元的第二天,妖潮又來了,三十座城池的人口被吞噬殆盡,仿佛我們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陳拙攤了攤手,神情疲憊。
“直到現在,妖潮仍然在肆虐,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面對妖魔仍然就是案板上的魚肉,任憑妖魔肆意宰割。”陳拙的聲音逐漸平靜,他看著陳凡,“陳凡,你覺得這樣的世界會改變嗎?”
陳凡注視著陳拙,聽完了陳拙的經歷,他的世界觀再度出現了改變。
“會的,一定會的。”陳凡輕聲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修道,便是為了改變這樣的天地。”
陳拙沉默了一下,他忽然笑著點點頭:“正是如此啊……”
他忽然在眼前的陳凡身上看到了那道熟悉的影子,那個毅然加入斬妖司的二十歲少年。
陳拙正視陳凡,沉聲道:“陳凡,你可愿拜我為師?”
陳凡毫不猶豫,單膝跪地,抱拳道:“弟子拜見師尊!”
…………
三日后,小磐石峰。
小磐石峰在磐石峰附近,雖然名字里帶個小,但實際的面積不遜色于磐石峰,足有上千畝。
“此處便是你們的居所了,我已多年沒有收徒,平日疏于打掃,難免會有些破落。”陳拙指著眼前遍布灰塵的木屋,有些尷尬地對陳凡和郝力說道。
郝力那日雖然沒有成功過第三關,但他的表現仍然稱得上令陳拙滿意,破例將其和陳凡一同收入門下。
陳凡倒是無所謂,他自幼在北落山的茅草屋長大,這種居所對他而言已經是習慣了。
郝力就更無所謂了,他在炎國的家連屋頂都沒有,這種木屋對他而言已經算是個好住處了。
陳拙此時又道:“對了,你們還有個大師兄,住在附近的清月湖,若是有不懂的事,盡可詢問他。”
他袖袍一揮,說道:“今日好生休息,從明日開始傳授你們氣機之道。”
交代完一些門派規矩之后,陳拙便轉身離開了。
陳凡和郝力花了一些時間,給木屋清掃干凈,整理好自己的物品之后,便準備前往清月湖,拜訪那位“大師兄”。
二人剛要出門,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木屋前方。
青年年紀約摸三十左右,身材勻稱,目若朗星,相貌頗為俊朗。
“這屋子很久沒用過了。”青年喃喃道,他看到屋里走出的陳凡與郝力,后知后覺:“你們莫非是師尊新收的弟子?”
陳凡和郝力點了點頭,旋即拱了拱手,簡單地自我介紹道。
“晚輩陳凡,大靈人。”
“晚輩郝力,炎國人。”
雁南歸微微點頭,自報名號:“雁南歸。”
他的目光旋即落到了郝力身上:“倒是巧得很,我也是炎國人。”
郝力頗為驚喜:“雁師兄也是炎國人?”
雁南歸點了點頭,目露回憶之色:“嗯,我離開炎國已經十六年之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