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沉

蘇冉冉醒來瞧見床邊坐著人，她并未出聲。

“醒了？”堇瞬間清醒。

她側過頭，青年則沖出去叫醫生了。

醫生護士各種檢查，“除了傷口和身體虛弱外，沒什么其他太大的問題了，但還是要注意點。”

恍惚的光中她看清了少年的臉，心中泛出點點苦澀與喜悅。醫生走后，少年坐到了床邊。

“水～”嘶啞如破布，喉中如火燒。

男人動作輕柔，她像只小獸一口一口的吮吸。

青年坐直，“我去買點吃的。”

蘇冉冉望著窗外，夜色濃重不見星月。

“只能白粥，你等著。”

“小…小堇。”

“別再叫我小堇了。”少年的語氣忽然變得那般疏遠。

“歐…歐末覃。”（名字是瑭，堇是小名）

“說。”青年先前看她的眼神是那般的溫柔明媚，現今是那樣的冰冷還帶著淡淡的怨恨。

“對…對不起，是我害死了小佟哥，對不起。”雨朦朧了灰色的世界。

“蘇冉冉你哭了，我哥可以回來嗎！”

“對不起，對不起—”

“你好好休息。”歐末覃靠著門，扶額，蘇冉冉還在哭，他深吸一口氣，他怨恨蘇冉冉害死了哥哥，但也怨恨為什么自己沒堅持送她回家或者不回學校和哥哥一塊去找她。

當他來到蘇家看到血泊中的哥哥時，他驚恐，告訴自己，哥哥沒事的，沒事的，可是當他走進，卻只有那消散的呼吸，冰冷的身體，刺眼的血紅。他悲傷痛苦到不行，看到哥哥血淋淋的尸體時沒人知道這個青年心中的美好被毀壞了，滔天的悲傷抹去了曾經的快樂，也帶來了怨恨。

看到蘇冉冉同樣渾身是血時他怨恨為什么自己回了學校沒有堅持送她回家，當蘇冉冉被救回來時她怨恨為什么死的是哥哥而不是她。

故事的結局是害少女的兇手死了，這是happy endi嗎，少年的恨意注定他們此后只會是陌生人，盛大的復仇落寞的收尾，這不過是少女的獨角戲，現實不過bad end。

第二天，歐末瑭又去了蘇冉冉那里，一開始她一句話也不說，時不時瞥一眼他。

良久，嘶啞的聲音弱弱的響起，

“小佟哥…”

“他已經下葬。”

“我能去…”

“不行！”眼中的冷漠更凌厲了些，語氣也冷淡了許多。

“蘇冉冉，別再打擾我哥了！”

“就一次，就這一次。”她低頭，“我，我知道我不配，但我想再看看小佟哥，我想再和他說說話。”眼睛開始有些發澀，帶上了幾分疼痛。

歐末覃看著她，“蘇冉冉，你的確不配，你想說的我會轉告的。”

“替我說句，‘謝謝，對不起’。”手緊緊攥著被子，輕聲道，“歐末瑭，你說我到底算什么呢，一個可笑可悲之人？我根本就不配活在世上吧。”

毆末覃別過頭，嘆了嘆氣，良久，“對不起，我話說重了。”

“你說得對，歐末覃。”她抬起頭，笑著，紅著眼眶，“你還記得你出國那年送我的禮物嗎？”

“不記得了。”青年別下頭。

蘇冉冉笑著扯下吊墜，是個墜子是玫瑰花形狀的，不過這花一半純白無瑕，一半紅艷似火，“你看，它還完好無損呢。”

“蘇冉冉，你還想干什么。”少年抬頭，皺著眉頭看著蘇冉冉。

“我只是想把這個還給你。”少女將吊墜塞入他手中。

“蘇冉冉！”歐末覃起身，有些憤怒，把吊墜丟給她，“蘇冉冉，從今以后你與我歐末覃再無瓜葛，此生不復相見。”

“歐末覃。”她依然笑著，“請讓我最后叫你一聲‘小堇’，你也最后叫我一聲‘小冉’，好嗎？”

歐末覃轉身離開，在握住門把手時冷冷的說了句，“我認識的蘇冉冉已經死了。”

我認識的蘇冉冉和哥哥一起死在那場斗爭中了，不，或許從蘇冉冉開始自殺自稱還有幕后主使開始，那個蘇冉冉便只是個只知道復仇的惡魔可憐人，而不是當初那個美好的蘇冉冉了。

是啊，那個蘇冉冉早死了，現在只是一具丑陋的軀殼，骯臟的靈魂，她握住吊墜，號啕大哭。

三天后，蘇冉冉坐在輪椅上，醫院門口沒有一個熟悉的人，那個戴著眼鏡總是輕聲細語的喊著她冉冉的小佟哥再也不會出現了，那個看見她時眼睛亮亮叫她小冉的少年也不會出現了。

蘇冉冉在墓園中尋找，“小佟哥，冉冉來看你了。我親手殺死陸澤了。一切都結束了，那些魔鬼都受到了懲罰。最后的惡魔也去了地獄。”她將白菊放下，照片上的男人笑容燦爛如暖陽，“小佟哥，謝謝你。冉冉以后都不會來了，再見了。”

“蘇冉冉？”

她慢慢轉過身，青年穿著灰色西裝，與歐末佟生前穿過的一套是同一款，他竟然還戴上了金絲眼鏡，少年的朝氣被掩去，那一刻他好像成了歐末佟，少年長大了。

蘇冉冉裹緊了脖子上的絲巾，上面有朵嬌艷的紅玫瑰，穿著黑紗長裙，顯得她好似暗夜的精靈，蒼白美麗。

歐末覃越過她，把白菊掃到一旁。

“歐末覃，我以后不會來了。”

“你不需要來，我們這不歡迎你。”

“歐末覃。”她將吊墜放下，“再見。”

歐末瑭拿起吊墜砸向蘇冉冉的輪椅，墜子碎了，破碎的玫瑰躺在地上，在蘇冉冉眼中，那是干枯的玫瑰。她艱難的彎下身撿起花，花瓣掉落，獨留花芯，一地殘骸，破碎的玫瑰宣告著一切都不會再復原了。

蘇冉冉扯起一抹笑容，將碎片一片一片撿起，眼中出現淚水，輕輕的一句再見消散在風中。

海崖邊，蘇冉冉坐在輪椅上，哼著熟悉的曲子，碎片仍在手中緊握著，血染紅了所有的碎片，鮮紅的就像當時的悲劇血河。

爸，媽，小佟哥，我為你們報仇了，蘇冉冉這罪惡的一生也該落幕了。

她把輪椅移到懸崖邊，身子往前一傾，直直的落入海中。

在落下的過程中，她忽然感覺身下有什么東西拖著她，將她的方向調轉成了人朝上。

一瞬間，染紅的天邊出現一道裂縫，狂風驟起，那道裂縫慢慢變大，形成了一個黑洞，漆黑幽深，感覺下一秒就有怪物會從里面沖出來。

她瞧見，黑洞中心又出現了一條裂縫，竟然從縫中伸出一只手，將裂縫扒開。

從洞穴里出來一個身披黑袍的，下一秒黑衣人摘下斗篷。

來人竟然和陸澤長得一模一樣。

她想要吶喊，可聲音卻一點也發不出。

黑衣人飛到她身邊，身旁的空氣好像停止了，他在蘇冉冉耳邊壓低聲音，如惡魔低語般，“蘇小姐，再見啦。”

在他說完的一瞬間，蘇冉冉極速下墜，幽深的海水如深淵一般將她漸漸吞噬。

如果，如果可以，請再給我一次機會，終結我的仇恨……

夕陽西下，落雁入海，碧藍之海，血紅晚霞。

“X月X日在星城的XX海發現一具女尸，經確認該女子為蘇家小姐蘇冉冉，確定為自殺溺亡。”

歐末瑭看著血紅色的晚霞，良久，“蘇冉冉～”輕輕的嘶啞的一聲卻用盡了他的力氣，他趴下，待夜幕降臨也未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