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太陽遲遲未露，空氣濕潤，春寒料峭。

久久給雁雪披上一件添了毛絨的青色披風，看雁雪被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心中便歡喜了幾分，笑著說：“小姐天生麗質，哪怕是稍微打扮也是好看極了。”

而雁雪只覺得自己頭很重……這叫稍微打扮？琉璃鏡中的她打扮得十分隆重，釵子簪了滿頭，步搖的流蘇垂在自己耳邊，鏡中人的眉若柳葉，眼睛澄澈，眼尾上揚，添了半分嫵媚，鼻尖上有一顆小小的淺痣俏麗可愛，她粉唇微抿，對久久道：“久久，你是想讓我去選秀嗎？”

最后她卸下一半的發飾，輕松出行。

她們給沈棲梧送的東西是一套血玉制成的頭面，聽說是由玄鳥泣血染成，無比珍貴，是賀燕雪的嫁妝之一。雁雪看到這副頭面，看直了眼，上面雕刻的鳳凰栩栩如生，鳳頭到鳳尾的顏色由白漸紅，恰似涅槃重生的鳳凰。

縱然有萬般不舍，她還是得忍痛割愛了，反正現在不給沈棲梧，后面也會被庶妹設法要走，還不如獻給女主角，討個好下場。

“小姐，您已經嘆了五口氣了。您要是舍不得，我們大可以在街上買些禮物送給沈……”她生硬地拐了個彎，把“棲梧”換成了“小姐”。

對于沈棲梧而言，雁雪沒有一件東西是她看得上的。現在趁著沈棲梧還沒有威名遠揚，大開金手指，她把最好的給沈棲梧，沈棲梧沒準能放過她。

“道歉要有道歉的態度，我從前對沈小姐冷嘲熱諷，屢次冒犯，沈小姐的父親遠在邊疆，保衛我東啟安寧，于情于理我都不該針對他。”雁雪故作懊悔，言之鑿鑿。

久久也沉默地反思片刻，又道：“可是她胸無點墨，都說虎父無犬子，她修為低微，仗著婚約又糾纏著三皇子殿下！”

“久久，慎言?！毖阊┤滩蛔Q眉呵斥，倘若這話要是被那個大男子主義超雄愛吃醋的男主夜九天聽到，久久被割了舌頭都是輕的！

“三皇子并非良人。那日我與沈小姐起了爭執，他可曾相勸？”

久久無言反駁，眼巴巴地望著雁雪：“可是……”

“我已經看清三皇子的為人了，他不過是愛慕虛榮的偽君子，喜歡大家小姐們為他爭風吃醋罷了！”

久久恍然大悟，原來三皇子竟然是這種人！再回想他從前對小姐的態度，只有有事相求的時候會主動和小姐說話，無事的時候就和兵部尚書郎家的女兒賞花……小姐真是看錯了人！

雁雪瞧久久被她洗腦，總算舒顏莞爾：“好在懸崖勒馬，為時不晚。從今以后不要再和他們接觸便是?！?

剛說完，車夫外在“吁”了一聲，馬車緩緩停了下來，他朝里道：“小姐，將軍府到了?！?

久久扶雁雪下車，邁著碎步小跑到門口守衛面前：“勞煩通報一聲，賀家大小姐前來拜訪沈大小姐。”

守衛瞧了一眼站得筆直地雁雪，頷首道：“稍等?！?

雁雪伸手攏了攏披風，又把手縮進袖子里揣著，久久退了幾步回來，站在她身后，小聲嘀咕：“總聽說沈家的繼室待沈大小姐極好，但也沒見沈大小姐以往受了欺負，她來討個公道。想必沈大小姐在將軍府過的日子也不算什么好日子。”

“小丫頭還挺聰明。”雁雪輕笑出聲：“不過那是以前的沈小姐，現在的她絕非人人可欺的。”

沈棲梧體內的靈魂可是差點一步登神的宗門大師，只可惜被至信之人背叛，在雷劫時神隕。

守衛匆匆跑了出來，身邊還跟了一位清秀的白衣姑娘。他看向雁雪的眼神多了些東西，拱手哈腰道：“賀小姐請，夫人在前廳候著了，馬上就請大小姐出來賠罪！”

“賠罪？”雁雪感覺寒風刺骨，他們誤會了什么？誤會自己是來找茬的？

“大小姐得罪了您，自然是要賠禮道歉的，夫人已經訓斥過大小姐了，希望您不要氣壞了身子?！?

這守衛恐怕是得了沈家繼室白氏的意思，在這說這些討好的話。論功績，沈家高于賀家不知多少，白氏太拎不清了。

久久最看不慣別人巴結的嘴臉，不屑地哼了一聲：“恐怕你們誤會了，我家小姐才是來賠禮道歉的。”

那守衛一愣，旁邊的侍女開了口：“賀小姐寬宏大量。外邊風大，快請進！”

侍女在前帶路，邊走邊道：“奴婢翠珠，是夫人的侍女。夫人聽說您來拜訪，便匆匆到了前廳，吩咐了下人去泡頂好的霧尖，您到了，茶也應該泡得剛剛好了。”

她笑容得體，端莊大方，雁雪知道她，翠珠是沈棲梧母親手底下的小侍女，沈母病死在內宅，沈將軍當時救回來一雙母女正是白氏母女。

當時沈棲梧年紀尚小，府中又沒有可托付的細心體貼的女眷，白氏讓人傳遍全城謠言，沈將軍可憐她，給了她名分，她感激涕零地說她會好好照顧沈棲梧。

沈母憐惜翠珠年紀小，也沒有讓翠珠伺候，在沈母死后，白氏把沈母貼身伺候的婢女尋了由頭發賣了出府，只有年紀尚小的翠珠留在府中。

翠珠暗地里照顧著同樣年紀小的沈棲梧，一直到現在。她一直蟄伏在白氏身邊，收集白氏的罪證，只等有一天沈將軍回來，為沈夫人和沈棲梧報仇雪恨。

雁雪看小說的時候并沒有對配角的劇情有多么深刻，只有想起這個人物，才會想起她的劇情。她靜靜地看著翠珠，小姑娘和她差不多的年紀，卻獨自承擔了這么多事情。

小說里的不易常常被一筆帶過，然而現實卻很難。

“翠珠。”雁雪忍不住道：“辛苦你了?！?

翠珠先是一怔，然后彎著嘴角，一個淺淺的小梨渦顯了出來，她微微地笑：“能為賀小姐帶路，是奴婢的榮幸。”

久久雖然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忽然對這小人這么有禮，但秉著小姐對誰什么態度，自己也對誰什么態度，從袖子里掏出了打賞的銀錢遞給翠珠：“辛苦翠珠姑娘了，這是我家小姐的一點心意。”

翠珠猶豫一瞬，收下了：“多謝賀小姐?！?

雁雪頷首，心道，多一點錢總是好的，自己得多存一點錢，自己手上的資產并不多，如果一直啃老肯定是不行的，她會被嫁出去的！古代的男人沒幾個是專一的，雖然這是小說……

但是！她絕不能把命運交給別人！

三人到了前廳，雁雪看到了坐在首座上光鮮亮麗的女人。

那女人長得是一副柔弱的模樣，眼中似有憂郁，頭上的飾品沒有一件落下，手指上涂著紅色蔻丹，暗綠色的衣裳內以琥珀色的衣裳作為內襯，整個人猶如一朵帶毒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