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她腦子和情緒更快的是李獲悅的身手。
沒等一旁的假涼王看清動作，“哐——”一聲，又接著“咔嚓”一聲。
兩種聲音不間斷交替，不過十幾次，原本完好的供奉樹被砸得像是被斧頭亂砍過的木樁，已經看不出來原本是什么形狀了。
外面毫無征兆地猛然下起了大雨，如同天被捅漏了一個窟窿，那些被積攢的雨水爭先恐后地逃逸而出，摔在人世間的各處，不一會兒又在人間聚集起來，轟轟烈烈地等待之后的雨滴加入。
左指導內心無比震撼，看向李獲悅的眼神又驚恐又佩服。
“……真是要死了，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左指導咽了咽干巴巴的嗓子，總覺得眼前的場景像是一場幻覺。
李獲悅帶著手中剩下的小鼎殘片，站在香案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左指導，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仿若她才是神明，正漠然地瞥視著世間的凡人。
兩人相顧無言，宛若畫像。
良久，左指導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似放棄，又似好笑無奈，嘆息著開口：“……算了，反正你們李家的人都這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外面傳來動靜，有人急沖沖趕來，站在門外低聲喊：“左指導？”
“無礙。”左指導回著，“都下去。”
“是。”外面的人回得干脆，當真立刻就撤走，像是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一般。
沒了讓李獲悅不適的來源，李獲悅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假涼王身上。
她指尖微微用力，手里的青銅殘片即刻碎成兩瓣，斷裂的聲響配合著屋外的雨勢，讓左指導背脊發涼，恨不得再裹兩件厚衣服穿上。
李獲悅來的時候，有很多問題想問，到現在，想問的問題更多了。
爭相出現，源源不斷。
她挑了個最想問的，鋪墊了一句，開口到：“是你使手段把我引過來的？”
左指導抬眸看了一眼李獲悅，輕輕頷首，“算是。”
“算是？”李獲悅察覺到了這彎彎繞繞的文字游戲，“不是你本意？所以你也是受制于人？”
“嗯。”左指導又嘆了口氣，他就知道會這樣。
“誰？”
左指導下意識看了眼神龕位置，觸及到一片狼藉后，又收回視線，“很多，你問哪一個？”
“不打算全說嗎？”李獲悅扔了一塊殘片，只在手上留了小小一塊。
隨著殘片落地發出聲響，左指導哪兒能聽不出“威脅”的意思。
但他還是沒有立刻回答，反而認真地問了李獲悅一個問題：“你，沒有記憶吧。”
沒等李獲悅發作，他又接著說：“你沒有記憶，我說了你也不知道我在說什么。”
剛開始李獲悅的話確實讓他驚到了，那語氣和口吻，和后期兩人相熟的對話模式別無二致，他有那么一瞬，以為他們計劃失敗了。
可當他看到李獲悅直接上手砸了神龕，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最好快點離開。”左指導看著外面的雨勢，十分飄忽不定，“很快會有人來的，和我這里的人不是一個級別。”
比王府守衛身手更好？
“宮里來的？”李獲悅猜測到。
左指導點頭。
“來抓我？”李獲悅不解，如果是宮里的人來抓她，不管她有沒有提前離開，最后還能逃到哪兒去？整個李府還在三里外的素云橋待著。
“是。”左指導再次點頭，想了想，又說，“你砸了神樹分支，肯定會派人來查看的，你快點走吧，他們可不會特殊對待你。”
李獲悅默默算起宮里到王府的距離，“神樹分支？你把這個供在這兒做什么？”
左指導心口微微一窒，呼吸緊了起來，“……你快走吧，你那些道具在他們那兒可不好使，穿越者被抓住后的下場，你還沒正式見過也就算了，難道這段時間，連聽都沒聽說過嗎？”
李獲悅還是站在香案上，比起剛才淡漠的神情，眼里多了一層寒意，無意識地摩挲著手里的殘片，冷冷地看著左指導，一動不動。
左指導被看得連連后退，一些畫面閃現在腦海里，與現實交疊，他不可思議地脫口而出：“又想殺我？我這次可還沒怎么你呢！”
他一向只做上面給他的任務，任務完成后，他就安分守己地當一個旁觀者，不會自己主動做多余的事，最多出于好奇心多問兩句。
看來今天是自己好奇心太重了，話有點多。
“意思是，我殺過你？”
李獲悅說話語速平緩。
左指導這次沉默了，算是無聲地回應。
這奇怪的反應和之前的對話聯系上，李獲悅不難猜出一些東西，只是她沒有想明白，為什么這個左指導會呈現這樣的“順從”態度。
別看這個左指導好像是畏懼著她，才迫不得已“暴露”一些信息，但細想下來，似乎只要她問，就會有一些答案，哪怕沒有直接給的，也會側面表露出其他信息。
李獲悅驗證自己的想法，開口問著：“你殺過我嗎？”
這話承接著上句問話，但問話的前置信息卻不是上一句。
上一句問話的前置信息是左指導的“又想殺我”，而這句話的前置信息，只能是雙方默認“之前”已經發生過很多次這樣的事，只是現在全部重新來過。
左指導深深看了一眼李獲悅，語氣淡然隨意，仿佛沒覺得自己透露出了多有用的信息一樣，開口到：
“我哪兒能啊！每次殺你的不都是你們李家的人嗎？”
這答案聽得李獲悅心里不適，傻子才會一見面就挑撥人家這么多年的家庭關系。
不過答案是什么并不是很重要，現在更重要的是她確定了這個假涼王的態度：只要問，就會答。
“你們今天把我引過來，是想做什么？”李獲悅又繼續開口，掃視一圈畫像，“為了引我來看這些畫？”
左指導聽完第一個問題，剛想回答，就又聽見了第二個問題，提起來的氣勢弱了些。
不提還好，一提出來，他還真覺得有些晦氣，自己累死累活忙大半天，好不容易把幾方的任務都完成了，正美美在自己小院落休息呢！
半夜被迫醒來“加班”也就算了，這還差點把命給提前搭進去。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