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打算離開這里了？”

萊昂內爾聽到聲音，回頭望去，看到的是卻法蘭茲的那張臉。

“離開？”他反問一句，“離開這里，然后去哪？”

“你沒看到夜星小姐離去的方向嗎？”法蘭茲同樣反問，“她去的是下一段城墻，而她來的地方，同樣是另一段城墻！巨人不可能只出現在這一個地方，每一段城墻，幾乎都受到了巨人的沖擊！夜星小姐并不是直接來這里的，她是在掃蕩每一段城墻！”

“我要和夜星小姐一樣，去幫助其他城墻上，仍在堅持的人們！”

“你不怕嗎？”萊昂內爾的眼中掠過一絲涼意，“才剛剛從巨人口中逃出性命，就得意忘形了？別忘了，你只是一個六階的職能者，而現在出現的巨人，九階也不在少數，你的努力，不過是成為下一頭巨人的口糧。”

“那又如何？”法蘭茲無畏地笑道，“夜星小姐仍在奮戰，我雖然不如她，但也可以盡自己的一份力。九階的巨人我打不過，我就去打倒三階、五階的巨人，總有我能夠發揮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王國到了最危難的時候，我若再不挺身而出，又到什么時候再挺身而出呢？”

“可以跑。”萊昂內爾沉聲回答，“帶上燈火，逃出這里，去翠與森之國、或是雪與獸之國，世界上仍然存在著這么多國家，沒必要抱守著火之國，和它一同死在這里。”

“沒辦法啊。”男人無奈地笑笑，眉眼中卻滿是自豪，“我的家在這里，我的信仰在這里，我的王在這里，我的圣火在這里。”

他低聲念道：

“我不會離開這里。”

沒等萊昂內爾再次回答，他就瀟灑地離開了原地，朝下一個地點走去，伊芙林立刻朝他迎去，她的臉上多有不滿，但并未阻止他的選擇，而是陪同他一起離去。

萊昂內爾沒再回頭看他們，只是拿出酒壺，又喝了一口。

……

巨人，到處都是巨人。

魔力封禁得太過迅速，巨人出現得太過突然。

毫無懸念地，城墻被巨人攻破，數不清的巨人從城墻的破口上一擁而入。

不死心的戰士和魔力炮臺一起被壓至粉碎，被巨人抓在手心的法師仍在徒勞地念著咒語，和家人失散的孩子無助地在街上痛哭，去而復返的女孩蹲在這個孩子的面前，牢牢地護住了他。

巨人遮天蔽日的大手張開，向她抓來，她眼睜睜地看著巨人那恐怖的微笑，最后關頭，卻也只能抱緊小孩，閉緊雙眼，低頭祈禱。

祈禱什么呢？

是死去已久的王、還是重新點燃的圣火、抑或剛剛升起的太陽？

太陽……

這一刻，她的心中閃過了某道身影。

然后，如奇跡一般，她真的聽到了那個聲音。

“龍影·墜星沖！”

巨龍帶著夜星從空中降落，隕落星辰般的毀滅力量以巨龍為中心，瞬間向外擴散，被命中的巨人立刻化為飛灰，只剩下兩頭更加強壯的巨人，仍有一息尚存。

夜星飛到他們的面前，開口問道：

“黃金火炬在哪里？”

得救的女孩仍未反應過來，她怔怔地望向夜星的方向，似乎還沒有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但她護在懷里的孩子，卻已經驚喜地大喊：

“夜星！是夜星姐姐！”

女孩被他的喊聲驚醒，終于清醒過來，她趕緊帶著孩子，往人群離開的方向跑去。

“姐姐！是夜星姐姐！真的是夜星小姐！”

孩子仍在興奮地叫喊。

女孩不敢停下腳步，她一邊拉著孩子，一邊問道。

“你也知道夜星小姐？”

“當然！媽媽說過！當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夜星姐姐就會出現，打倒一切壞人！”

“你媽媽呢？”

“不知道……她讓我先走，她說……她說，要去找爸爸。”

“你爸爸呢？”

“爸爸一年前就被夜獸殺死了。”

女孩拉著孩子的手攥得更緊了一些，或許孩子仍未意識到，他在今天失去了什么。

但接下來的無數個夜晚，他或許都會在睡夢中回想起這一切，然后流著淚被驚醒。

她的眼角漸漸沁出了細微的淚水，然后，她就聽到背后傳來一聲：

“多利！是你嗎？多利！”

她轉過頭去，但孩子的反應比她更快：

“媽媽！”

孩子朝自己的媽媽撲了過去。

女孩有些尷尬，但她很快發現，多利的媽媽正被一個男人背在肩上，而在這個男人的身旁，還有另一名背著長弓的女人。

此刻，那名男人就在不停朝身旁的女人說話：

“你看，我也還是有用處的嘛。要不是我帶著她從巨人手中逃跑，這個可憐的小孩就要失去他的媽媽了。”

“哼。”伊芙林白了他一眼，“看把你得意的，人家夜星小姐都不知道拯救多少地方、多少個人了，你呢？只救出一個人，就沾沾自喜！”

法蘭茲頓時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不過……雖然伊芙林的話略顯尖酸刻薄，但她柔情滿滿的眼神，卻從未在法蘭茲身上離開過。

她無法使用魔力，用不了恢復類魔法，便拿出珍藏的魔藥，遞到法蘭茲的嘴邊。

“呃……算了吧。”法蘭茲猶豫著，“我還不是很累，我覺得我還能堅持一下。你也知道，這瓶恢復體力的魔藥有多貴……”

“你喝不喝！”

伊芙林豎起兩條眉頭。

法蘭茲立刻張口喝了下去。

見到對方的動作，伊芙林的神情又柔和下來，她慢慢解釋：“禁魔領域下，總歸要謹慎一點，可別指望我像以前那樣救你了。別忘了，要不是夜星小姐，你已經在巨人的肚子里了。”

“是、是。”法蘭茲毫無感情地回應著，但他總歸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伊芙林的心意，他還是能體會到的。

說實話，伊芙林能接受他再次冒險、甚至愿意陪著他胡鬧，已經讓他非常感動了。

而且……看著母女能夠團聚，他就會覺得，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呼嘯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夜星小姐已經乘著巨龍，再一次駛向遠方。

法蘭茲看著夜星離開的方向，心中充滿了希望。

是的，巨人很可怕，而在禁魔領域下的巨人，更加可怕。

但人類總能挺過去。

數千年來綿延不絕的災難，人類又有哪次會放棄、會退縮？

人類從沒有真正的和平時期。

哪怕王國的其他城市都已覆滅、哪怕只剩下王城這最后一座城市。

人類也絕不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