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獸懼怕燈火。

火焰會讓它們變得虛弱，會讓它們堅硬的外殼變得軟化、會讓它們銳利的尖爪變得遲鈍，會讓它們輕易被人類殺死，會讓它們下意識地逃離亮光的地方。

人類是狡猾的，沒有“職能顯化”的他們，和普通人表現的一模一樣。

夜獸在捕食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盯上的獵物，是一個單純的普通人、還是故意暴露出來的職能者。

久而久之，夜獸獲得了一個“常識”。

不要被燈火照射到，不要進入燈光的范圍。

如果想靠近人類……

那就批上人類的外皮，偽裝成他們的樣子，用人皮抵擋燈火的侵蝕，用偽裝放松人類的警惕，再用人類的方式來獵殺他們。

這頭夜獸很幸運，它獲得了邪術師的尸體。

它也很不幸，因為路西爾追著它來了。

“啪！”

漆黑的雙翼向外伸展，打碎燈具，而它這樣做的代價，就是被路西爾打斷翅膀。

它再次發出嘶吼，傷口流淌出黑色的血液，在燈火的照射下，他的身軀被弱化太多，即使是最為普通的子彈，也可以穿透它的軀體，給它帶來重創。

幸好，燈具已碎、燈火已滅，反擊的時刻到了。

黏在它身上的“果凍”，讓它的行動遲緩了很多，但它相信自己在黑暗的環境中，面前這人的攻擊無法破開自己的防御。

自己遲早要殺了他！

但當它打破燈具后，卻發現，燈火并未消失。

怎么回事？

為什么燈光還在照射著我？

夜獸現在的智商還不足以支撐它進行太過復雜的思考，它可以進化出模仿人類的行動，但它還沒有獲得人類的智慧——至少現在沒有。

所以，它根本想不到，街區的燈具已經被路西爾修好，明亮的焰火透過房門照射進來，將夜獸繼續籠罩在火光之下。

夜獸感到了害怕，它試圖向旁邊跑開，試圖跑到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去，這樣的地方在房間里當然有很多，但它身上的黏液不允許它這樣做，它感覺自己被一股大力粘在地上，難以擺脫。

動啊……快動啊！

為什么動不了！

“啪”。

路西爾再次開槍了。

這一次，他不需要再用到特殊的子彈，只是把開槍的響聲壓到最低，這些子彈就輕易貫穿了夜獸的甲殼，令它的生命力急速流失。

圣火是夜獸最大的敵人。

即使是最弱小的職能者，在圣火的幫助下，也可以輕易戰勝一頭夜獸。

正因如此，光明與黑暗，才能成為劃分人與夜獸的清晰邊界。

夜獸發出不甘的嘶吼，這是它最后的掙扎，但路西爾不可能放過它，距離他完美地殺死一頭夜獸，只剩下最后一步。

“啪。”

子彈擊穿它的頭部，把夜獸最后的一部分身軀打到粉碎，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地殺死它。

直到這時，路西爾才終于感到一股熱流涌入他的身體，他的力量再次暴增，但仍未到達三階的領域。

這頭夜獸的力量并不強大，它只是擁有一些非常獨特的特性，這也使得持有黃金之戒的路西爾在吸收它的力量時，效果甚至還不如職能者。

這是赤裸裸的陷阱。

從某種角度來看，黃金之戒確實在誘導它的使用者，墮入黑暗。

火與鋼之國的先祖在將它打造出來后，就明白它是一個不祥之物，給它上了數道封印。

只有被先祖承認的人，才能佩戴上它。

現在，路西爾吸收完夜獸的力量，既不感到饜足，也未感到不滿，他就像是完成了一件既定的目標，不喜不悲。

他閉上眼，細細感受身體的變化，他睜開眼，眼中只剩下一片澄澈。

隨后，他舉起手槍，對準查爾斯的方向，說道：

“都到這個時候了，偽裝成人類還有什么意義？快點露出真身，開始戰斗吧。”

……

“那你有沒有發現，它們就在你的旁邊？”

霍華德公爵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還好他走在隊伍的最前列，沒人能發現他的失態。

“您已經發現了？不愧是夜星閣下。”公爵大大方方地承認，“沒錯，我知道它們混入了我的騎士。”

“看那個走在最后的騎士，步伐是不是很完美，沒有一絲偏差？正常人是做不到這種程度的，只有它們才能做到。”

夜星的視線里看不到最后的那名騎士，但她早已對那人有所關注，公爵說他的步伐很完美，但夜星只覺得那是一種死板和僵硬。

“您是不是覺得，他是被人掉包了？”公爵繼續開口，“我可以直接告訴您，這幾日，我和我的騎士們同吃同住，從未有人單獨離開過大家的視線，而在幾天前，他還是正常的。”

“每天晚上，你們也都睡在一起？”

“是的，而且每個晚上，我都會安排兩個人一起守夜，他們都是我最信賴的騎士，絕不存在私通背叛之說。”

“那么和他一起守夜的人，是誰？”

夜星嘴里說的他，自然就是那個出了問題的騎士。

霍華德公爵微微一頓，而后回答：“就是我。”

兩人就此陷入沉默，良久之后，霍華德公爵再次開口：

“夜星閣下，關于它們，您有什么想法嗎？”

夜星其實并不關注那個騎士，她在思考別的問題，只是當公爵打斷她的思緒時，她不得不開口回答：“公爵大人，您覺得那個騎士像是被怎么了？”

“您是想說邪靈附體、或者靈魂奪舍這種事嗎？”公爵搖了搖頭，“我用隱秘的手段查過，他仍是他自己，這點我可以保證。”

“您就沒有考慮過其他的角度嗎？”夜星又一次露出她那神秘的微笑。

“您的意思是？”

“瘟疫。”夜星壓低聲音，似乎在恐嚇、又似乎在預言，“它們就是瘟疫，無形無相無類無狀的瘟疫，通過不明手段傳播的瘟疫，一旦被感染就無藥可治的瘟疫，試圖滅絕一切人類的瘟疫。”

“我說的，是不是很貼切？”

霍華德公爵沒有回答。

他只感到冷汗浸濕了他的后背，一股寒氣直沖他的頭頂。

他沉默良久，向夜星問道：

“有辦法，阻止它傳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