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貴最近有點煩，有點煩。

市里已經做出了決定，把賠錢的國營企業分成兩個階段來處理。

一是完全沒有訂單或訂單少的可憐的，這些廠子要么找人接手承保或甩賣，要么破產，反正市里是不會再拿出一分錢來補貼這些工廠了。

還有一部分就是濟南牙膏廠這類的，有訂單，還做不到盈利的。

這部分可以先觀察看看，能自己盈利或找到投資者更好，如果一直這么發展下去，最后的道路也只有一條，那就是倒和第一種一樣。

更讓他心煩的是，也不知道哪個王八蛋把這條消息傳了出去，現在不光是濟南牙膏廠，全市效益不好的國企員工都是患得患失的心態。

不對，也有人例外，那就是他辦公室門口的那個騷包馮坤。

這家伙有背景，當初為什么能到他們廠這個破爛地工作他都想不明白。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濟南牙膏廠以后是好是壞，這家伙以后都會被調走，所以他根本沒有什么壓力。

不光沒有壓力，最近他還是紅光滿面的騷氣的不行。

聽說前幾天去相親有個女孩和他談的很來，兩人現在有點進展。

這件事羅琦也聽水淼淼說過，心里挺佩服對方的。

拿的起放得下，說一是一，一口唾沫一個釘，羅琦很佩服，他換位一下自認做不到。

認為愛的不夠深，就羅琦觀察到的和聽到的，他不覺得是這樣。

“咚咚”。

敲門聲響起。

“老徐？有什么事嗎？”

來人是一四十歲的中年男子，身著工裝一身干練勁頭。

此人是濟南牙膏廠的生產科長徐懷霈，也不知道和徐懷鈺有沒有關系，正好是玉佩兩字。

“廠長，我想向你請示一下，咱們的洗衣膏和忍冬花牙膏要不要再多生產一些，要是生產咱們就需要備原料了”。

“備原料？備什么原料？咱們今年的原料不是年初的時候就都采購完了嗎？”

“老徐，我也想讓員工多上工多賺錢，可你也看到了，每年生產的這些都賣不完，就更別說倉庫里那一百多噸的存貨了”。

對方的急切他理解，但王永貴是真的沒有辦法。

每年撥款就那么多，都是算好人工算好料的。

你多生產了，工人是上班多了，可工資呢？

沒錢開工資，是要鬧事的。

“不是呀，廠長，我看咱們倉庫里的庫存還有不到五十萬噸了，我害怕到時候沒有貨現買原料來不及”。

“有什么來不及的，不是還有五十萬頓呢嗎？”

剛說完這句，本來還一臉勸解的王永貴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雙眼瞪著徐懷霈大聲喝道。

“你說什么？還有不到五十萬噸了？那些貨呢？別告訴我都被廠里的工人偷拿出去賣了”。

一直都有工人偷拿牙膏洗衣膏出去賣，這事王永貴知道也遇見過。

可他沒管過，因為量小，還有就是人家需要生活。

但現在一下子丟了七十多噸的東西就有點說不過去了，這可是大案。

“邢全呢？他就是這么當的保衛科科長？老子斃了他，讓他給我滾過來”。

王永貴氣得不行，眉毛都直哆嗦。

“不是廠長，不是丟了，是賣了，這事你不是知道嗎？”。

“嗯？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時候賣出去這么多貨”。

聽到居然是賣了王永貴心中一喜，可隨即又一寒。

賣了這么多的貨他這個廠子居然不知道，這是要架空自己咋的？

剛要找第一負責人罵過去，可看到是門口照鏡子那位，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作為秘書這么大的事不報就是天大的失職，但這位他得罪不起呀。

“區顯民呢？這么大的事不知道和自己說一聲，他區顯民是要架空我自己當廠長咋的？”

啊？徐懷霈懵了，難道廠長失憶了？

“廠長，不是你親自賣的嗎，你不記得了？”

“放屁，我什么時候賣過...等等，你是說那個姓羅的年輕人？”

“對呀，他們天天過來拉走四五噸的洗衣膏，已經持續半個月了”。

“在這么下去，咱們庫存都要被他賣沒了，所以我才過來問問要不要提前準備點原料”。

王永貴聽到徐懷霈說一天賣四五噸都已經持續半個月后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當初覺得對方有本事肯定能賣出去，但沒想到這么能賣。

他還以為對方銷路不好呢，這么久都沒看見人，都擔心尾款能不能結了。

現在倒好，合著全廠都知道這事，只有自己這個廠長是個大傻子還被蒙在鼓里是吧？

“馮坤，別TM臭美了，給區顯民打電話，讓他馬上過來一趟”。

王永貴現在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忍不住小罵了一句。

“好的，廠長”。

區顯民來的倒是快，一分鐘沒到就小跑了過來。

“怎么了廠長，聽馮秘書說你有重要事情找我？”

“啪”王永貴大拍了一聲桌子，嚇了區顯民一跳。

“怎么了？你說怎么了”。

“那位羅先生每天四五噸的拉貨你為什么不報？他給你什么好處了，讓你這么幫他隱瞞？”

“冤枉呀廠長，我半個月前就向你匯報過，可你聽了羅先生拿貨幾個字就不讓我說了”。

“還說以后他拿貨就按照合同來，你心煩，沒功夫聽這些”。

區顯民是一臉憋屈，我還以為你知道呢，還說還是廠長見過大風大浪，每天拿貨四五萬頓都覺得是小事，怪不得你能當廠長。

呸，感情你什么都不知道呀，還想讓老子背鍋，沒門。

王永貴也是一愣，自己說過這樣的話嗎？好像是有過。

可有過又怎么樣，廠長還能有錯？

“那你就不知道接著報？”

找了個臺階，王永貴就此揭過，

“唉，我記得當時我給派了一個司機的，誰來著？”

“王成柱”一旁的徐懷霈知道這事。

“沒錯，就是他。讓他留點心，他怎么沒找我匯報過情況？”

徐懷霈和區顯民就干站著誰也不說話，你們兩個的事情，你問誰呀，又沒和我們透露過。

“王成柱呢？”

“還沒有回來”。

“回來讓他來見我，也太不把我這個廠長的話放在心里了，你看我回頭怎么收拾他”。

罵著呢，門口一聲報道，不是王成柱是誰。

“好你個吃力排外的家伙，你還敢回來？”

王永貴看見他就生氣。

王成柱也傻了，自己賺外撈的事情被發現了？

“說，那個小羅每天賣那么多產品為什么不向我匯報？”

“咱們要是有他的渠道，還用擔心產品賣不出去？”

原來是這事呀，王成柱放下心來。

“冤枉呀廠長，我倒是想匯報可也看不見你人呀”。

“每天七點半我就來廠子，天大黑才回家，怎么匯報呀”。

王成柱覺得自己的話沒毛病，確實七點半上班，吃完飯天大黑才回家的。

“不過廠長，我已經把他們的套路都摸清了，我覺得咱們也你那個搞起來”。

“他們這么多天才去了四十多個村子就賣出去這么多產品，濟南附近有多少村子，咱們發了”。

本來聽到王成柱說四十多個村子就賣了這么多產品王永貴眼睛都瞪了出來，可王成柱后面的話讓他接著一喜。

快步離開自己的座位，摟著王成柱就往沙發走，說不出的親近。

“嘿嘿，當初我就覺得你小子機靈，果然沒有看錯人”。

“快坐，快坐，和我細細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那個老徐，給倒杯茶，沒有眼力價呢”。

徐懷霈翻了一個白眼，剛才你不還說要找他算賬呢嗎，真是屬狗的，翻臉比翻書還快。

經過王成柱的一番細說，屋里的人都震驚了，沒想到還能這么玩。

看著王成柱抄來的廣告詞，王永貴心里合計了起來。

“他真說再干一周就收手？”

“真的”。

“這樣，把咱們賬上的錢除了要開工資的都拿出來進原料”。

“老徐，你趕緊組織人生產”。

“這幾天咱們就當沒事發生，他要多少貨就給他多少”。

“他不是在章丘嗎？那咱們就去其他縣，也用他這招數”。

“是”區顯民和徐懷霈應道。

“可廠長有個問題，這套流程小王最熟悉，他不去咱們能行嗎？”

王永貴這才想起來，王成柱明天還要跟車呢。

“這樣，明天給他們換一個人，就說王成柱生病了”。

王永貴都快被自己的機靈聰明到了，拍了拍王成柱的肩膀，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小王呀，好好干，干好了我升你為運輸隊副隊長，等老陳過兩年退了你就接他的位置”。

王成柱心里一心，你想到羅琦今天和他說的馬上就要升官了是真的。

“是，我一定不讓你失望，廠長”。

“嗯，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離開后，王永貴坐在沙發上想著，要不要請對方吃個飯。

畢竟偷師不地道，先禮后兵嗎。

想了想，王永貴呸了一聲，不地道也是對方先不地道的。

說好第一車貨賣完請我吃飯，飯呢？現種去了呀？

吃飯？羅琦現在可沒功夫吃飯，正在自己的教學任務呢。

“吃冰棍有什么難得，又不是沒吃過”。

“對，你牙齒別哆嗦呀，雖說現在十月份有些冷，但人家東北十二月還吃冰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