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公寓樓。

霉綠色的墻壁上有風雨交接的痕跡。

窗外是9點的暴風雪，屋內是炙熱的暖氣和一盞溫暖的臺燈。

窗框已經掉漆，甚至有些漏風。北風吹過時，玻璃會產生嗚嗚的震動聲，好像隨時都會碎裂。

滿是補丁的沙發在僅僅15平的公寓內顯得突兀。沙發邊就是對著窗戶的單人床，窗前是一臺老款游戲本。游戲本被精心擦拭，保存得如同全新的一樣。

“請進，這是我家。”徐懷仁比了個請的手勢，將大衣隨手脫下，小心翼翼地掛在門邊掛鉤上。白帆有些愣住，徐懷仁一絲不茍的發型和精致熨燙的衣物，和他住在東城S區——貧民區身份有些不符。

“隨便坐。”徐懷仁將手搭在沙發背上，翹起二郎腿。他舒展的模樣仿佛這是一間豪華公寓。

“是你殺了蠻子。”白帆坐在小床上，選擇開門見山。

“她的尸體上有重錘敲擊后形成的血窟窿，和你使用的武器非常相近，而且在整個監獄，只有我們四人知道他通緝犯的身份。”白帆不容他辯駁地舉證道。

徐懷仁低頭聽后，先是一怔。

隨后他緩緩地抬眸，悲傷在他臉上蔓延，他眼中已滿含隱忍的淚水。

“她死了？”徐懷仁低頭喃喃自語，反復搖頭不愿接受這一個事實。

“我在她尸體上發現了你的眼鏡布。”他眼里的悲傷不像是假的，但是白帆依然選擇打斷他。

白帆掏出那塊血跡斑斑的眼鏡布，徐懷仁顫抖地接過，他呆呆地望著手中的眼鏡布，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不要再裝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徐懷仁，白帆拿匕首抵住徐懷仁的脖子。

“那天我劃傷了她之后，我怕傷口還會再溢血，所以將身上比較干凈的眼鏡布給他，告訴她如果傷口崩開，就用眼鏡布來包扎。”徐懷仁又恢復了平靜。

徐懷仁雖然冷漠，但不像是一個充滿欲望之人。最重要的是，如果徐懷仁能獲得巨額賞金，他就不需要住在如此破舊的公寓中。

“抽煙嗎？”徐懷仁優雅地從包中掏出昂貴的長條細香煙，用劣質打火機點燃，便吐起煙霧。

“我最恨——發明通緝榜的人。”恨這個字，他咬字很重。

一年前，徐懷仁還是住在A區高級公寓的醫生。

他不只幫富人區玩家處理傷口衛生，還救濟普通游戲玩家。他愛好鍛造機械，喜歡鉆研一些護身道具，比如現在隨身常備的流星錘。

徐懷仁和女兒徐依依相依為命。依依只有七歲，還有一年就到參加副本的最低年齡。徐懷仁每次參加完參加副本時，第一時間會趕回家給女兒做她最愛的咖喱大蝦。

在某天他廝殺歸來時，公寓門大開。高級公寓內一片狼藉，家具被成年人移動過，地板上散落著碎玻璃和家具殘骸，深深的刀痕劃出白墻下的磚塊。寬敞的客廳和臥室被翻得亂七八糟，抽屜和柜子被全部拉開，貴重物品被搶走一空。

“依依！依依！”裝滿大蝦的塑料袋“砰”一聲跌落，新鮮的蝦從袋子中蹦跳出來，在地面掙扎。

“我進書房的時候，依依躺在書桌邊，我怎么叫她都沒有回應。”

“冬天，身上的長袖全被撕爛了，他們想要看她手上的通緝犯標志。”徐懷仁眼中充滿了仇恨和殺戮。但是那顫抖的聲音很快恢復平靜。

“一年了。”這一年來回廝殺，他的心也早已因女兒的逝去而變得麻木。

“是【god】組織。”白帆冷冷說。

一個這么小的孩子，被毫無尊嚴地殺死，這就是神和他的門徒自詡的公平。

“房間遺留了什么線索？”白帆問，除了莫比烏斯手環，他需要更多信息。既然有人翻過房間，那么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

徐懷仁突然不愿再聊這個話題。他沉默著轉過頭，面對著窗外寂靜的雪花。

“我一定會找到那個人。”徐懷仁只是默默說。

對徐懷仁的話，百帆只相信80%。

其中10%是白帆親眼目賭徐懷仁將蠻子的血偷偷收集，這些血到底有什么用途。

剩余10%的部分是他進門時，就觀察到徐懷仁門口有一張照片。

梳著馬尾辮的女孩在徐懷仁懷中露出燦爛的微笑，照片有明顯裁剪的痕跡，因為照片中的徐懷仁手中還有一只戴戒指的女人手！解釋就是掩飾，而掩飾就是事實。而徐懷仁究竟在掩飾什么？白帆現在還不明白。

如果說徐依依真的是被【god】組織所殺，為什么徐懷仁要搬離公寓，抹去線索，不愿透露任何現場消息。作為一名醫生，他應該第一時間保留DNA信息，找人進行化驗對比。

白帆知道現在從徐懷仁口中絕對套不出更多話，他索性坐在游戲本前，準備趁休息時間放松一下。

“小白，有一件事想請你幫我。”徐懷仁的聲音再次變為溫柔而沉靜。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事實真相，請一定要殺死那個殺害我女兒的兇手。”

“你拿什么回報我？”白帆點頭，公平交易是他的出世原則。

“用我的命，小白。”徐懷仁認真回答。

“老徐，你的命太老，不值錢。”白帆盤算這筆交易，自己很吃虧，搞死兩個人，一毛沒有賺到。

就在這時，藍色的數據碎片又一次出現，游戲即將傳送，兩人好像又要被迫吸入另一新副本。

“上次太急，這次得帶上。”徐懷仁趕緊從抽屜掏出一包煙塞進口袋。

現在副本更新速度這么快？間隔時間也變得越來越短。

白帆瞥向抽屜，發現一沓厚厚的信紙下，是一只閃亮的戒指——照片上被裁去女人手上的戒指！戒指的形狀很奇怪，而且沒有焊接閉合。

“咚！咚咚！”

突然，公寓樓外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白帆扒在門上，對準貓眼看去。

他不敢相信地反復揉了揉眼睛，敲門的是……徐依依？！

照片里的雙馬尾小女孩正捧著毛茸小熊玩偶，咧嘴甜甜地笑。

“好消息！你女兒從鬼門關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