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宰被賀老盯著，像是凝視萬丈深淵，不自覺地心生恐懼，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深淵吞噬。

他趕緊移開目光，躬身拱手道：“在下多有得罪，請賀老恕罪。”

甄玥在旁打圓場，搖著賀老胳膊道：“這是我尋的凡人頭目，來送人牲的，沒見過世面，您老別見怪。”

賀老豆圓小眼直轉，上下打量著楊宰，嘴里念叨著：“凡人頭目……”

他不再看楊宰，身子向后一仰，晃著太師椅道：

“唉……世風日下啊，想我族百年前，需要人牲，隨處可抓，現在還要找凡人走狗送來。”

“要不是那奇怪功法出世，這幫人類憑什么與我族平起平坐，只會練花拳繡腿的廢物。”

楊宰聽到這話，心生怒火，但也不能發作。

他都不知能否戰勝甄玥，賀老定然比甄玥更強，只能忍氣吞聲。

甄玥語氣溫柔，附和道：“是啊，我們現在哪有您當年威風。”

“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你去吧，別打擾老頭子看書。”

賀老晃著太師椅，把書舉過頭頂，仔仔細細品讀著。

甄玥不再打擾，站起身，對楊宰使了個眼色，示意其跟上。

楊宰和那百名人牲，跟著甄玥緩緩走到最近的深坑旁。

甄玥雙手提于腰間，其上浮現淡淡紫光，接著向上一揚，呈托舉之狀。

轟隆隆……

坑壁的洞口鐵門，被甄玥雙手操縱，隨之緩緩打開。

鐵門開啟的瞬間，道道殘影從洞中閃出，只能隱約看到身影，卻看不清具體形態。

嗷！吼！哼……

一陣陣獸吼聲響起，在巨大深坑中回蕩。

此深坑中的嚎叫聲，向遠處緩緩傳出，帶動旁邊幾個深坑，連連發出嚎叫之聲。

楊宰站在坑邊，定睛一看，坑壁洞中放出的是各類妖獸，有之前斬殺過的妖狼、妖豬、妖虎。

還有一些未見過的品種，長著馬的身形，身上覆蓋著鱗片，頭上還有犄角，很像傳說中的神獸麒麟。

但這‘麒麟’卻毫無祥瑞之兆，眼泛紅光，滿面兇煞，齜牙咧嘴。

還有條青蛇，七八米長，并不如之前那黑蛇巨大，但是頭頂有兩個鼓包，腹部也有四個鼓包，像是化蛇為蛟之狀。

這些妖獸從洞里沖出，瘋狂怒吼著，眼冒紅光，面露兇相。

未等甄玥下令，一頭妖虎一口咬在妖狼脖子上，咔嚓一聲，將其脖子扭斷，大口咀嚼起狼頭。

青蛇纏繞住一頭妖豬，緩緩勒緊，頃刻間將妖豬骨骼絞斷，森森白骨從皮毛下刺出。

青蛇頭部一轉，鉆入妖豬嘴中，瘋狂啃食著內臟。

深坑里，數百妖獸像在斗獸場一樣互相廝殺，吞食對方，鮮血和碎肉四濺，內臟和骨骼亂飛，怒吼和哀嚎聲在洞中回蕩。

楊宰見到此景，眉頭微皺。

他屠夫出身，也殺過數十頭妖獸，但也不如這場面血腥。

數百頭妖獸相互廝殺吞噬，完美展現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

他看向甄玥，發現她竟毫不心疼，反而是嘴巴微張，滿臉狂熱，眼神滿是興奮，目不轉睛地盯著坑中的血腥場面。

坑旁的百人，此時怎會不知自己處境？

從賀老的對話和眼前場面，他們推斷出了真相。

他們來此并非是淪為奴隸、仆人。

而是坑中妖獸的食糧！

有些人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前方。

有些人拼命嚎叫著奔逃，卻被妖狼幾口咬死，拖到坑旁甩了下去。

剩下的人被妖狼圍成半圈，緩緩逼向坑洞旁。

撲通撲通，百人如同下餃子般，紛紛落入坑中。

坑洞中除了野獸嘶吼，又平添不少人的慘叫聲。

這些俘虜和死囚并非善類，若是在其他地方遇到，楊宰殺之也不會手軟。

但是在這場面下，楊宰還是有些不忍，轉過身子，不再看。

那二十多頭妖狼把百人逼下坑后，好像受到召喚，竟紛紛跳下坑洞，和妖獸廝殺起來，爭搶新來的食物。

嚎叫廝殺聲并未持續很久，半刻鐘后，坑中漸漸安靜。

楊宰走到坑旁，向下望去，原本黑色巖石坑洞已被染紅，到處都是鮮血和碎肉。

數百頭妖獸，現在只剩四五十頭，滿身傷痕，虎視眈眈地對峙著，其中也包括那麒麟妖獸和青蛇。

“多美啊！這就是生命之花的綻放時刻！活下來的都是生命的果實！”

甄玥緊盯著剩下的妖獸，兩手捧著臉，面色潮紅，神色激動地喊道。

楊宰面無表情，沒有接話，他可不覺得這場面美。

片刻后，甄玥平靜下來，面上紅暈褪去，她右手一揮，再次打開坑壁上的鐵門。

剩下的妖獸，如吃飽喝足般，紛紛跳回到洞中休息。

“走。”

甄玥面色平靜，神情淡然地說，然后徑自向外走去。

路過賀老時，甄玥回過身，躬身行禮后離去。

賀老似乎見慣這場面，從始至終，手中書都未放下，也沒有向坑邊看過一眼。

楊宰沒有說話，靜靜跟在甄玥身后。

他現在明白，這些妖人喂養妖獸，就是獻祭活人，再讓妖獸互相廝殺，養出有妖丹的優質妖獸，然后吞食妖丹提升實力。

他跟在甄玥身后，問道：“甄姑娘，為何非用活人喂食妖獸？用野獸不行嗎？”

甄玥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煩道：“人與獸有區別嗎？不過是人開了靈智，喂養效果更好罷了。”

甄玥加快腳步，催促道：“少廢話，快隨我來。”

行至殿后，遠處緩緩走來一群人，約有上百人。

甄玥啐了一口，道：“呸！真晦氣。”

楊宰仔細看去，領頭的是一年輕男子，劍眉星目，面容俊美。

他身后跟著的，是楊宰相熟之人，飛鷹幫主路文公。

楊宰和甄玥行至他們前方停下，甄玥率先開口，陰陽怪氣道：“喲～這不是我親愛的弟弟嗎？又找了條新狗啊。”

楊宰恍然，這俊美男子，正是甄玥的弟弟甄遠。

路文公聽到這話，臉上肌肉抽動一下，表情如常。

甄遠咬著牙，惡狠狠道：“甄玥！你上次私放妖獸，我還沒找你算賬呢，若不是有賀老撐腰，我早就活吃了你。”

甄玥面色一凜，氣勢爆發，低吼道：“來啊！試試看！看誰吃了誰！”

“莫爭斗……待明年族中考察，自有分曉。”

賀老的悠長聲音從遠處傳來，帶著一股奇異力量，壓制住了甄玥的洶洶氣勢。

“哼！我們走！”

甄遠一甩袖子，越過甄玥往里走。

路過楊宰時，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有點本事，竟能殺我三十頭妖獸。早晚讓你拿命來還。”

楊宰瞪了他一眼，淡淡道：“隨時奉陪。”

楊宰又看向路文公，神情復雜。

他沒想到路文公竟如此果決，幾天內就投靠了甄遠。

路文公對楊宰微笑，點點頭，并未多言。

楊宰看向路文公身后的一群人，有男有女，老幼皆有。

看起來都面黃肌瘦，衣著破爛，像是難民。

但是，這些人眼神熾熱，四處張望，滿懷期待。

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眨著大眼睛，怯生生問：“路大人，咱們去哪吃大餐呀？爬了一天山，我肚子都餓扁了。”

路文公摸摸女孩的頭，親切笑道：“快了，快了，就在前面吃大餐。”

他抱起女孩，緩緩向深坑走去。

顯然，這群人是路文公獻上的人牲，像是不知何處騙來的老弱病殘。

楊宰狠狠瞪了路文公一眼。

路文公卻熟視無睹，抱著小女孩，直直走向深坑。

不多時，楊宰和甄玥行至殿后門時，便聽到老弱婦孺的慘叫聲，在坑中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