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長安帶著四本小說草稿內容離開后。

朱標疑惑輕聲追問，“父皇，李長安說的文字簡化，不是沒有道理的事，為什么就此打住？”

朱元璋笑了，“咱又不是老糊涂了，當然知道他說的有一定的道理。”

“只是這事...太大了，特別是李長安的身份...不夠，差太多了。”

“那幫讀書人是什么人？一個個沒什么本事，心比天還高。要是他們知道，提出文字簡化的人連秀才都不是，他們會怎么想？”

“正所謂名不正言不順，強推的話，阻力會很大很大，讓任昂在朝堂上提一下，先討論一下吧。”

任昂，也就是禮部尚書。

其實李長安手中的簡化漢字...在民間也零零散散出現過，不過都不成系統、沒有達成共識，也沒有李長安手中的那么完善，都是民間的書坊為了趕工印刷而造出來的產物。

因為...繁體字的印刷，在還是刻板印刷的時候，筆畫確實太過復雜了，過多的筆畫不僅導致雕刻時間拉得很長。

還因為有些字很多筆畫，在墨水不過關的情況下，為了避免印刷出來的字體糊得看不清楚，只能把字雕得很大一個，不可避免的就要使用更多的紙張，這些都是在銷售的書籍的成本。

若不是提這個話題的人是李長安的話，朱元璋可能連聽都懶得聽。

李長安說的痛點是實實在在的，他、妹子等都是貧苦人家出身，后來學字認字寫字的時候，也覺得這筆畫忒多了。

朱標點點頭，“李長安此去，怕還是書坊那邊。那個李掌柜...”

朱元璋知道他想說什么，哼了一聲，“那個李掌柜并不是咱的人。”

“啊？”朱標有些懵，“昨天的事，不是父皇您...？”

“確實是我讓錦衣衛暗中做的，但李掌柜性格豪爽，為李長安說情也只是出于本心。他并不是咱的人，他的東家才是...”朱元璋嘿嘿一笑，對于自己這一手，甚是得意。

同時又有些可惜，都給錦衣衛的飯桶搞砸了。

朱標搖了搖頭，“...沒人是傻子，兒臣都能想到的事情，李長安也能想得到。”

“嘿，那就讓他去試探...保管他試探不出來。”

“哎...父皇，您對李長安是不是有些刻意打壓了？”朱標表示不理解，這也是兩人最本質的區別，一個是不擇手段、唯我獨尊，另一個則是盡可能的以誠待人。

朱元璋聞言冷哼一聲，“李長安是救過你母后的病，但到現在為止，并沒有表現出對朝廷有益的才能。”

“他弄出來的一些小玩意是不錯，但遠遠算不上了不得的東西。真正了不得的是，他書中提到的手槍，應該是火銃的另一種稱呼，但是看書中描述，它開槍是不需要放火藥，點火等一系列麻煩的動作。”

“所以咱就想讓他去工部，雖然是個芝麻大的小官，但他要是真能干出點成績來，比如說把手槍弄出來，咱是那種小氣到不認的人嗎？”

“......您剛才為什么不直接問？”

“......”朱元璋有些尷尬，“這不是忘了嘛...下次再問也不遲。不過咱有預感，李長安并不會那么痛快地將之交出來！”

朱標不置可否，他幽幽嘆了句，“或許四弟去求他的話，他會拿出來。”

書中并沒有詳細描述，所以兩人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甚至連這東西能不能做到都是個問題。

“老四？”朱元璋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他歪頭閉目，陷入了沉思。過了半分鐘，像是福靈心至一般，那絲靈光被他捉到，化作一個疑問：

“他為什么...對老四那么上心，而不是對標兒？難道是...老四的魅力更大？不應該啊？”

“又或者是標兒待在宮中，兩人沒有更多的接觸？”

——

如朱標所說，李長安出來皇宮后，直奔書坊集市而來。

有了昨日的大發神威，不少人都認出了他。

很快就驚動了許多書局、書社的伙計和掌柜，不少書局掌柜、書生忙將他攔住，雖說他并沒有取得秀才身份，但好歹有些才華在身，又有兩位王爺做靠山。

因此誰都想巴結一下，畢竟誰沒個懷才不遇之憾，千里馬未遇伯樂之窘境？

這種情況，和后世的影視劇拍攝場地，許多素人碰到個四五線小糊咖，都鞍前馬后、老師長老師短、陪吃陪喝陪...一樣。

萬叢書齋掌柜：“李長...先生，可算等到您了！您的四本小說，是打算刻印出版吧？選我們萬叢書齋，百年老字號，實力沒得說！”

紅果書社掌柜：“別聽他們瞎扯，他們都不是正經刊印小說的，要論小說刊印出版，還是我們紅果書社最專業！”

三顧書屋掌柜：“紅果書社專門騙稿的，騙到后就讓手下的人改個名字照著抄，一個筆名一個月能寫兩百多本小說...什么成分不用我多說吧？就這樣他們還不滿足，賣書的時候還偷偷摸摸耍手段掉包書籍、做假賬，這樣就能賴掉稿費了！”

紅果書社掌柜：“你放屁，你們三顧書屋的爛手段少嗎？是誰拿不到刊印授權就偷偷編黃謠重傷筆者，還偷偷買兇威脅？最后還死皮賴臉盜印！”

惠民書局掌柜：“別吵了！整條街就你們紅果書社和三顧書屋最下作！”

紅果書社掌柜大怒：“你們東家褲襠前面的屎擦干凈了嗎就來搗亂？打著惠民的旗號，都是些粗制濫造的樂色，賣的還更貴！”

“......”

“好了好了！”李長安連忙打住，這看起來是全員惡人啊，他怕再聊下去整條街的書店都得關一半，“我來，是找李掌柜的...請問李掌柜的書局往哪里走呢？”

“害，百草堂有什么好的，都快關門大吉了！小李先生，你信我的，稿費分成我們可以談的，六四，不，七三...”

“你們真好意思，就給人小李先生三啊？”

“你放屁！！”

“小李先生，選我選我！”

“小李先生，看看學生的文章吧！”

“......”

在李長安手足無措的時候，一條肥膩的身影滑了進來，然后又高喊著什么，如泥鰍一般拉著李長安往外擠，擠得人群也跟著挪動。

站在百草堂書屋前，看著烏泱泱的人群舍不得離去，一人一句讓李長安都有些頭皮發麻，最后只能硬著頭皮說道，“諸位請回吧！這四本小說我并不打算像傳統小說戲劇那樣出版，其中細節不方便說。”

“如果百草堂談不下來的話...那么我再考慮諸位如何？”

“或者日后，李某有空了再跟諸位合作如何？”

再三婉拒，一些人就散了，除了一些油滑的書局伙計...

說是留下來看書、買書...

李掌柜忍著虧錢的心痛，不得不宣布打烊一天。

李長安回過頭打量著這座書屋，已經是街上最偏僻的店了，而且破破爛爛的，生意也不太行...

破爛一點好啊，不然自己都拿不到主動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