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到的時候，老朱小朱也好召見完一名官員。

那是個一臉福相，一團和氣的中年男人，隔著門都聽到他中氣十足的馬屁聲。

什么“圣上英明神武”、“圣上真知灼見”、“圣上這字，真是貴氣逼人吶”。

他戴著烏紗帽，著團領衫，配花犀束帶，顯然官位不低。

兩人打了個照面，那人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李長安一眼，肉乎乎的臉上擠出個笑容。

李長安不知道老朱打的什么算盤，因此低著頭沒注意到他的表情。

“李長安，你來了？快快快，快來！”老朱熱情地招手，臉上的笑容甜得能甜死蜜蜂。

“我？”李長安露出了奔波兒灞的同款疑惑表情。

“就是你了，快快！”

李長安有些莫名，但還是走到老朱案桌面前，低著頭眼神都不敢亂瞟，生怕因為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而被滅口...

老朱在筆點在紙上停頓了一下，然后畫了一撇，問道：“這是什么？”

李長安：？？？

“就是你小說上的那些符號。”

“哦↑”李長安恍然，“逗號啊...”

“那這個呢？”老朱又畫了個圈。

“句號啊...”李長安心里松了口氣，還好還好，還以為自己露出了馬腳呢。

“他們有什么區別？”

李長安琢磨了一下，大概搞明白了老朱想問什么，“其實就是斷句而已，為的就是讓讀者毫不費勁、輕松地讀完小說的...些許技巧。”

“逗號表示這句話還沒結束，但是這句話太長了，為了閱讀體驗，提高閱讀效率，所以在這里分割一下。不然讀者斷句都要斷半天...”

“句號則是表示這句話到這里就結束了，一般為了美觀，后面的內容再另開一段。當然這都是排版的問題...”

這些都是這個時代的書籍普遍存在的問題，那就是不排版，沒有斷句...

當然更深層次的原因則是造紙技術、印刷技術落后，因為每頁能印的字數只有兩百個字左右，所以會‘惜紙如金’，再如后世一般排版的話，那一本書的價格將會貴的嚇人。

以前他信心滿滿從西紅柿找到《明太祖實錄》，點進去一看，三分鐘后又灰溜溜地退了出來...

對于本地土著這些年的閱讀體驗，他深表同情。

“那這兩個呢？”老朱又寫個感嘆號和問號。

“前面那個是感嘆號，表示震撼、驚嘆、憤怒、質問等。”

“后面那個是問號，表示疑惑疑問，都是語氣助詞，使用它們能更準確的傳達意思。”李長安看老朱小朱都一臉疑惑的表情，琢磨了一個例子。

“文字有時候是有多義的，也就是存在歧義的情況下，雖然換個表達句式能表達清楚，但可能會讓表達的句子臃腫了。”

“比如你干的好事！和你干的好事？”

“這兩者在說的時候因為有語氣的緣故，我們能聽出表達者想表達的意思，也就是質問和疑惑。”

“但寫在紙上則是完全看不出來了，所以需要語氣助詞...”

“如果沒有這兩個標點的話，那么要準確表達的話，需要加上人物的表情神態的形容詞，比如憤怒的質問、疑惑的問道等...”

“不過這都是草民無聊時琢磨出來的...上不得臺面...”

老朱和小朱對視一眼，皆是眼前一亮。

兩人都聽出來了，這是為了讓表達更為準確，讓看的人閱讀體驗更為順暢，效率更高。

“表達準確和閱讀效率、體驗...”老朱雙手擊掌，感覺自己要淚流滿面了，自己和標兒兩個人處理那么多奏折，實在是忙不過來。

如果...這幫混蛋文官能早點想出這個好主意的話，那自己也不用天天熬夜了...

雖然...如今也有一些人會使用點、圈作為斷句，但因為不成系統，所以用不用完全看個人習慣...

很多文官為了美觀就不會加...

反正也不是自己看，就算是自己看，自己寫的自己肯定知道是什么意思。

邏輯...完美閉環。

MD！

推廣！一定要推廣！

都給朕用起來！

“還有其他的符號嗎？”

李長安心中長松了一口氣，當下又將'、'、';'、'《》'和單雙引號等都介紹了一番。

“基本上，這些就夠用了。”

朱標在老朱一側，此時歪著頭看紙上李長安寫出來的各種符號，眼神中止不住的贊賞，“真是奇思妙想啊！李長安，你立大功了！”

老朱若無其事瞥了大兒子一眼，心想...還好標兒不是女子...否則這胳膊肘都拐出皇宮去了。

朱標則是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假裝看桌上的草稿。

“陛下和殿下日理萬機、勤政愛民，能為陛下和殿下分憂，是草民至高的榮幸！”

老朱心里更舒暢了，李長安這馬屁雖然拍得沒什么水準，但這本事誰也不是打娘胎出來自帶的，得練不是？或許可以讓開濟傳授他一些拍馬屁的技巧？

李長安眼見自己的心理按摩按得還不錯，心想應該穩了...日后若是自己犯了什么事，老朱下手的時候，也得看看以往的情面不是？

他以前刷D音的時候，經常看到有人說，男性心理學和兒童心理學，內容上有80%的重疊。不過D音展示的那些技巧他用不上，太肉麻了...

可惜當時年老不懂事...沒有專門去了解一下這些心理學科的內容。

朱元璋將李長安說的內容記錄了下來，如果無礙的話，那這將是未來的新標準了。

短期看可能沒什么收益，但長遠來看，這確實能一定幅度提升辦公效率的。

邊寫，朱元璋輕松地又問：“李長安，你書中那么多瑰麗奇幻的世界，還有投胎轉世...這些，真的存在嗎？”

李長安假裝思索，其實這話侯公公也問過...

“投胎轉世和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等，都是佛教中的術語...草民不甚了解，這里只是借用罷了。”

“那你自己怎么看待呢？”朱元璋不死心地追問。

“草民只是一個寫雜書的，心中會選擇相信多一點...”

朱元璋點點頭，沒在這種虛無縹緲的問題上糾纏，他下意識地一問，也純粹是因為李長安那番離奇言論...

他心中自嘲，自己嘴上說著不信這些，其實心里還是有點在意的。

“你的這些錯字...也是你瞎想出來的？”朱元璋想起后宮中，李長安讓標兒代筆的場面，那時...還以為他不會寫字呢。

“是的...”李長安大大方方承認，不準備再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