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為人很摳，不單是對自己，對大臣，對后宮的太監宮女們。

但獨獨，對子孫很好。

這是李長安素來的看法，看著眼前的朱門大戶、高墻深壘、門扉掩映之間樹影幽幽，名花異卉成圃、奇峰怪石爭勝，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要知道這可是寸土寸金的應天府啊，單這占地面積，那真的是闊氣！

這周王府處應天府鬧市中，卻幽靜異常。

藩王就蕃后，好幾年都沒機會回京師，因此仆人也不多，況且周王也不喜與人多交涉。

朱棣對周王府很是熟悉，因此一馬當先走在前面，碰見行禮的仆從也是揮揮手示意，倒像是他才是這間府邸的主人一樣。

他們此來是先看一下和李長安的第二個賭注，即那兩個瓶子中的肉湯。

天氣炎熱，只是兩天，那敞口的類似瓦罐的肉湯，已經是聞得到餿味了。里面的湯也不似先前那般澄澈，而是有些白色絮狀物飄浮在湯上方，肉湯也開始有些渾濁。

另外的鵝頸瓶中的湯，看起來倒是沒什么變化。

朱棣湊近聞了聞。

李長安倒是對此有很多的信心，從以前學過的生物課本上，知道巴斯德鵝頸瓶實驗，那里面的肉湯可是能保存四年都不變質的，如今這個才兩天，也就朱棣每天都要來瞅一瞅。

當然，為了防止人對實驗的影響，李長安不由得提醒說道：“小心點，別把氣息呼進去了。”

朱棣聞言也不由得斂著呼吸，從里面吸一吸聞一聞，然后臉別向一旁，深深的呼出氣息。

朱橚和李不易也有樣學樣，湊近聞了聞...

李長安扶額，還好設計的時候，鵝頸瓶設計得非常長，又且是幾段彎曲，最后才向下的，很難進得去細菌。

朱橚大為好奇，心中對小李先生說的看不見的生物已是信了幾分，當下問道：“真是神奇，為何同樣的肉湯，一個已經變餿，另一個還有著香味呢？”

“小李先生說的看不見的生物叫什么來著？”

“細菌、病毒。”

李長安糾正說道：“準確來說，那些看不見的生物因為太小了，所以叫微生物，除了細菌、病毒，還有真菌也是其中一種。”

說罷怕他們誤會，手指在空中連畫幾筆...

簡筆字很繁體字很像，因此眾人一看就知道他說的是哪兩個字。

朱橚又追問道：“所以，肉湯變餿就是因為這些微生物？”

從別人處得到的答案遠不如自己親眼驗證來得震撼，因此李長安也不打多說，他要做的是引導。

于是說道：“誰知道呢...也許是也許不是，一切還需要周王殿下去驗證。”

朱棣有些無奈，他覺得李長安什么都好，就是有時很神神叨叨，忒不利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婆婆媽媽的。”

李長安深深看了他一眼，科學探索要排除的，就是這種神經大條、沒有耐心的。

朱橚若有所思，他也無法理解李長安的態度，不過這倒是個方向。

如果真的有一種看不見的微生物，是造成食物腐爛變質，是造成諸多病癥的元兇的話，那么很多醫學理論將要重新改寫，很多不治之癥也許就得到解決？

想到這，周王又想起了母后的病，病在肺腑沒錯，可為什么宮中御醫那么多偏偏都無可奈何，唯獨小李先生一眼就瞧出來了病癥呢？

李不易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討論什么，只是覺得...兄長自從死而復活后，整個人變得有些神經，此時將燕王、周王都忽悠的團團轉，大有變神棍的潛質。

“別想啦，賭注還有八天呢！”朱棣左手摟著五弟，右手摟著李長安，帶著兩人往外走，邊走邊喊：“來人！”

早有周王府管事的服侍一旁，看著兩位爺同兩位貴客走出這間禁止任何人靠近的靜室，哈著腰上前笑道：“燕王殿下有何吩咐？”

“讓人備一桌飯菜到聽雨亭，給咱小李先生兄弟洗塵接風。”

“好嘞，兩位爺，兩位先生請稍等！”

“還有，酒也不能少，要烈的！”

“好嘞！”

朱棣在北平府待了兩年，平時進出往來的都是軍中將士，宴請的都是豪邁善飲的漢子豪俠，因此飲食上也跟著慢慢變了。

喝慣了那邊驅寒的烈酒，回過頭喝江南的名酒，總覺得有些寡淡。

李長安看了一眼朱棣的魔爪，眼前的朱棣還只是個熱情好客的燕地好男兒，沒有那么多的心機。

看在酒肉的份上...

聽雨亭倚靠在落月湖旁，坐落其中有湖水涼氣伴著清風拂來，落月湖是引秦淮河水而成，湖里載著半畝荷花，湖邊種了楊柳依依。

飯菜還沒整治好，就有下人端著瓜果點心，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路而來，更有兩面容姣好的侍女在庭前服侍。

唯獨缺少了庭前唱曲的，大概是老朱治家還算嚴厲吧，諸王回京后即使在府邸中，也不太敢造次。

即使如此，也是很墮落的生活啊！

相對應天府治下的普通百姓而言。

李長安心中感慨，朱棣啊朱棣，你就是拿這個考驗干部的？哪個干部禁不起你這樣的考驗？

...

第二天天還未亮，朱棣就催李長安起身了。

李長安懵了，怎么出宮了反而起得更早了：“這...天還未亮吧？”

朱棣嘿嘿笑道：“等你起身洗漱穿衣，吃個早飯就亮了，況且母后還在等著呢。”

李長安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肋骨感嘆道：“我這么瘦，一看就是累的！”

“少來！快起來，等待會進宮回來，本王也送你一件禮物！”

“什么禮物？先說好了啊，我這人不是好色，而是...”

朱棣都氣笑了：“你想得美，別問那么多神秘感懂不懂。反正你知道是你需要的就行！趕緊的！”

有了朱棣的利誘，李長安倒是積極了很多，其麻溜的樣子充分展現了十幾年學生生涯，訓練出來的趕早課時的專業素養。

朱棣在一旁目瞪口呆：“這就完了？”

李長安不解：“不然呢？這都算慢的了，擱以前我能邊沖涼邊刷牙洗臉邊洗衣服，主打的就是惜時如金。如今連牙膏都沒有，那不是隨便沖沖，tui...”

說著不顧形象的tui了一嘴，好像是骨刷（牙刷的前身）里的豬毛卡嘴里了...

雖然李長安的話有些怪，但朱棣還是聽懂了。

朱棣閃身遠遠躲開，免得水濺到自己身上，此時滿臉問號：？？？

李不易擦干了臉龐，無奈說道：“哥，你又說胡話了。”

李長安呵呵不語，你們那是沒見過大學里的神人舍友啊。那速度那效率，即使是應天府最善洗衣的婦人見了都要落淚。

不過，俱往矣...

獻藥的環節兩兄弟已經太熟悉了，所以三人一商量，就不用李不易跟著奔波一場了，反正都是門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