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山巒矗立于恢弘圣城的邊緣，不，應該說是圣城依著灰燼之山而建。

灰燼之山呈現出一種深邃的黑色，仿佛是從地表冒出的巨大惡魔犄角，山勢高聳入云，山道盤旋而上。

山腳下有著數座堅固高大的堡壘，駐扎著全副武裝的懲戒軍士兵。

李南柯與雷諾全力趕路兩天后，終于抵達灰燼之山。

兩人穿著兜帽斗篷、喬裝打扮后，跟隨著眾多朝圣者們沿著蜿蜒山道行進。

前來灰燼之山的朝圣者們都是極其狂熱虔誠的信徒。

有的信徒赤足走在粗糲的山石上，每走三步就在胸前劃著8字，接著跪地俯身重重一磕腦袋，額上鮮血淋漓渾然不覺，只顧著親吻圣山的土地。

有的背著沉重的菱形8字架，雙手捆綁背后，肢體扭曲著負重前行；還有的拿著短鞭，行走間往自己身上鞭笞抽打，鮮血染紅衣衫卻流露出虔誠笑容。

如李南柯與雷諾這樣的只管悶頭趕路的人，是極其稀少且醒目的存在。

沿途山道上不僅有著懲戒軍的哨卡，還豎立著一座座荊棘圣父的雕像。

突然，一陣刺耳慘叫聲從不遠處傳來。

李南柯順聲望去，只見一個身影被綁在粗大木樁上。

信徒的四肢扭曲成一種非人形態，身體被無數尖銳的荊棘纏繞，這些荊棘深深地扎入他的血肉之中，鮮血沿著他的身體流淌，形成一道道鮮紅的痕跡。

信徒雙眼緊閉，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痛苦的呻吟，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沿著臉頰滑落。

他是在模仿荊棘圣父。

周圍的朝圣者停下腳步，紛紛圍了過來。

他們的眼神中滿是贊許與欣賞，有些人默默地祈禱，有些人則拿出小刀，在自己手臂上割出一道傷口，以此表示對荊棘圣父的尊敬和崇拜。

懲戒軍靜靜站在一旁，沒有干預，似乎一直都默認這種儀式的存在。

“真是變態！”

李南柯暗罵一句，快步離開。

半山腰上是一座平頂的大型教會建筑，名為悔罪圣所，是用來給虔誠信徒悔罪禱告的，普通信徒也只能止步于此。

大批懲戒軍把守著之后的山道，只允許圣會的神職人員前往山頂的萬圣之圣大教堂。

此地的懲戒軍士兵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身穿厚重的鎧甲，手持長矛和盾牌，阻擋有時被狂熱信仰沖昏頭腦的信徒。

“這里的士兵只是圣會的表面力量，真正的力量核心其實位于山頂的大教堂，圣會頂尖的神職人員，包括懲戒軍高層都在大教堂內。”身旁的雷諾低聲訴說。

李南柯一挑眉毛：“大教堂里那么多高手，所以你當初是怎么殺到阿尼婭那兒的？”

“因為我原本也是懲戒軍的高層，而且懲戒軍中能做我對手的人寥寥無幾。”

雷諾這番話并非夸大其詞，他的確有如此強大的實力。

“那個第六十七神恩的圣錘軍團長，是不是懲戒軍里最厲害的，你能打得過么？”

雷諾沉默了一會兒，沒好氣的道：“是，我要能打過的，我就是懲戒軍的軍團長而不是大教官了。”

苦痛神恩的排名與個人實力強弱毫無關系，純粹是以神恩降臨順序排列的，很多得到苦痛神恩眷顧的人都是普通信徒。

兩人談話間，已經接近關卡，幾個懲戒軍士兵投來警告的目光。

李南柯對身旁的雷諾道：“準備好了嗎？”

“當然。”

雷諾腰桿筆挺，大步走向懲戒軍。

“止步！”尖銳的長矛橫擋住去路，立即有兩位士兵出列攔在雷諾身前。

雷諾一把掀開兜帽，扯下斗篷，呵斥道：“好好看看我是誰，讓你們的長官過來！”

兩位年輕的士兵顯然不認識雷諾，他們互相看了一眼，頓時有些猶豫。

隊伍里有個眼尖的年長士兵，面露驚疑：“雷諾大教官？”

許多年輕的士兵雖然沒見過雷諾本人，但都聽說過雷諾的‘英勇’事跡。

面對曾經的懲戒軍大人物，即使這位大人物早已經被逐出圣會，也不是幾個底層士兵能夠輕易怠慢的。

年輕士兵們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雷諾對著那位年長士兵點了點頭，語氣嚴肅道：“通知你們長官說我要上山，如果他做不了主，就讓大主教級的人物過來?！?

那位年長士兵聞言轉身前去通報。

等待許久，一行人走來。

來人都是身穿教袍的神職人員，為首的老者頭戴著荊棘纏繞的冠冕，這是悔罪圣會大主教獨有的裝束。

大主教的目光冰冷，在雷諾身上停駐了幾秒，隨后冷笑著說道：“雷諾，你被逐出圣會多年，現在還有什么資格說要上圣山？”

雷諾毫不退縮道：“科隆納大主教，我今天來不止是想上山，還想重新加入圣會?！?

大主教一愣，仿佛聽到了什么荒唐笑話，嗤之以鼻道：“你當年所犯下的罪行，足以圣會處死你，圣王赦免你的死罪已是無上的寬恕，你現在竟然還想再次踏入圣會的大門？”

李南柯雙手捧著大盒子，大步上前說道：“大主教，雷諾大人既然提出重回圣會的請求，就說明他是帶著誠意而來的。”

“你又是誰？”

“我是雷諾大人的扈從?！崩钅峡吕^續道：“大主教，我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雷諾大人所帶來的誠意?！?

說著，李南柯就把大盒子遞出。

如今幾人身在灰燼之山，大主教也無所畏懼，直接打開盒子。

只見盒子中放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大主教目光一滯，仔細看著頭顱異變后的扭曲神情，以及臉頰上的燙傷疤痕與熱油，很快聯想到了一個人。

只是看頭顱的腐爛程度，其主人分明才死亡沒幾天，而那個人早已去世十多年了。

“這是……”

李南柯輕輕咳嗽兩聲：“大主教，您猜的沒錯，這是芙麗希婭?！?

“圣王冊封芙麗希婭為焦容圣母，并為她建造了一座修道院，這是極大的恩賜?！?

“然而，芙麗希婭不僅不知感恩，反而滋生了背叛圣會的異端思想。她痛恨圣會，認為自己面容的毀損是圣會所致，自己在修道院中的孤獨終老也是因為圣會。”

“芙麗希婭在臨終前默默地祈禱，希望能重活一次，她的愿望得到了神恩的回應，奇跡般的死而復生?！?

“但在復活之后，她卻選擇藏身于修道院的陵墓之中，寧愿躲在暗無天日的地底，也不愿意再次為圣會效力?！?

“雷諾大人被逐出圣會的這些年，心中一直對自己的過去充滿悔恨，雖然圣王已經寬恕了他的罪孽，但他始終無法原諒自己，總想著彌補過去的錯誤?！?

“我和雷諾大人偶然間發現了焦容圣母的驚天秘密，而雷諾大人第一時間就想向圣會上報，卻遭到了圣母的襲擊。”

“面對這樣的邪惡異端，雷諾大人與其進行了長時間的激戰，最終才險之又險的斬下了這個異端的頭顱。”

“這顆頭顱，是雷諾大人對過去錯誤的贖罪，是大人重返圣會的誠意之證，是他對圣王的忠誠體現，亦是他對信仰的虔誠堅貞?！?

大主教看了看盒子里的頭顱，又轉而看向雷諾，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