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海蜃沙堡
- 魔道三部曲
- 塵世橙狐
- 5721字
- 2015-02-28 10:53:27
在南宮小子的面前是一片廣袤無限的黃沙,一浪一浪的沙丘一望無垠,他回頭看看,卻也是走過了無盡的沙漠,南宮小子的心徹底涼了。
沙隱島,在海上怎么會有這么一個島呢,沒有有植被,只有沙子,中原的那種黃沙,一望無際,如同沙漠一般。
在岸邊的時候,南宮小子將席方平扶上了獨角獸的背上,牽著獨角獸向前走。
他并不知道方向,只是感覺到前面的路是正確的,直到他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于沙漠之中,一種恐懼令他十分地不安。
經過這幾天的事情,南宮小子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但他絕不能眼看著席大哥與他一樣葬身在這奇怪的沙漠之中。
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將朋友的生死置之度外的,除非他沒有真正的朋友。
南宮小子年紀雖小,但他有朋友,他的席大哥,只因為席方平曾將他當作朋友,所以他自然把席方平也當作朋友。
午后的太陽十分毒辣,尤其是在這沒有邊際的沙漠上,南宮小子的喉嚨早已干渴得好象要裂開一樣,而席方平伏在獨角獸的背上,依然是昏迷不醒。
再這樣下去,他們前面的道路只有一條,死亡。
南宮小子是逃生的專家,但在這樣的環境下,他也是無計可施。
于是,南宮小子拍了拍獨角獸的背:“你還能飛嗎?”
獨角獸沒有任何反應,南宮小子卻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上是慘白色的鹽粒。
南宮小子的心沉了下去,他所有的希望都在這匹獨角獸上,但獨角獸太累了,為了救南宮小子與席方平,它險些喪身海底。如今又在沙漠里走了這么長的路,它的汗都要流盡了,再流出來的將只有汗水中的鹽。
嚴重地缺水連走路都是勉強支撐著,它怎么還能飛呢?
好在這個時候,獨角獸不必飛了,因為南宮小子看到了一個城堡。
在一大片沙漠中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城堡已經是很怪了,更怪的是這個城堡竟然座落在沙漠的盆地之中,難道它不怕被流沙所淹沒?
南宮小子如果有力氣的話,他一定會跳起來的,直覺告訴他,面前這個城堡就是那個十巫堡。
南宮小子無意間走上了一個沙丘,在他面前的盆地中出現了一個城堡,仿佛是一個糧倉的形狀,立在盆地的中央。
南宮小子并不認為自己的直覺有多么地正確,但他知道有城堡的地方一定有人,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水,可以救命的水。
南宮小子興奮地拋開了獨角獸向前沖去。他幾乎是從沙丘上沿著斜坡滾到了城堡的前面。
獨角獸似乎也來了精神,它從坡頂上一顛一顛地跑了下來。
南宮小子滾到了坡下,頭上,臉上都是沙子,但他已經顧不得許多了,他一下子從地上爬了起來,但眼前的一切卻令他絕望到了極點。
這個城堡竟然沒有門。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沒有人會建成一個沒有門的建筑,更沒有人會在沙漠中建造這樣的東西。
南宮小子被眼前這個城堡迷惑了,他實在想不通這樣一個城堡中到底是誰會住在里面?
沒有門又是如何進去呢,天上,那是一個尖頂,看得出來沒有任何天窗的痕跡,難道是在地上?
城堡的門不一定在地上,但獨角獸卻做出一個令南宮小子意想不到的舉動,它的前蹄在拼命地刨著地。
沙漠中的馬刨地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下面有水。
但獨角獸并不是一匹馬,它是夜森林中的神獸,在它的蹄下,沙土飛揚,南宮小子發現了一塊石板,石板上面寫著幾個字:“十巫堡”。
南宮小子并不認識幾個字,但“十”字他還是清楚的,也只有十巫堡才會這樣的神秘,怪異。
這一發現令南宮小子比見到水還要興奮,他跳了起來抱住獨角獸的脖子狠狠地親了一口,既而跑到席方平的跟前:“席大哥,我們到了,你有救了?!?
此時的席方平已經是臉色黝黑,緊咬著牙關,渾身似乎在不住地哆嗦著,南宮小子的興奮勁馬上跑得無影無蹤,他伸出手來一摸席方平的額頭,那里一片冰涼,涼得仿佛如寒月中的冰一樣。
見到朋友這樣,南宮小子再也高興不起來,他一下子跪倒在獨角獸刨出的那塊石板前,上面的字依稀在目,于是他伸出手來摸索著。
凡是地道的入口都會有一個拉環的,身為小偷,南宮小子不止一次遇到過這樣的情況,那些達官貴人的藏寶室,武學大家的練功房。
說來奇怪,不知為什么,人們總是喜歡將珠寶之類美麗的東西放在地下最陰暗潮濕的地方。
南宮小子想象不出十巫堡里倒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景象,但他只想看到的是十個老頭,身穿長袍,白須拖地的十個小矮子。
想到這里,南宮小子心中又是一驚,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心中會有這十個老頭的形象,為什么他會這樣的猜測,他自信從來沒見過什么十巫醫,他也確信分手之時姬飛峰肯定沒有描述過,那么這個形象卻是從哪里來的。
雖然只是在腦海中一閃念,但足以令南宮小子吃驚不小。
仿佛有一種冥冥之中的力量使他在無意之中找到了十巫堡的地點,也是這無形的力量使他在心中繪出了十巫醫的形象。
南宮小子看著地上的那塊石板,他產生了一種錯覺,這錯覺從手上傳達到他的心中。
一塊平整的石板上只有“十巫堡”三個字,但南宮小子明明卻摸索出了十二個字。南宮小子并不認識多少字,更別說能夠摸出字來,但這十二個字仿佛是通過他的手指直傳達到他的心里:陰三,陽三,乾坤不斷,逍遙自在。
南宮小子纖細的指尖一下子停住了,他心中默默地念著:“陰三,陽三,乾坤不斷,逍遙自在。”
他抬起了手仔細地看著,南宮小子的手指十分地修長,白凈,這樣的手是一雙妙手,妙得能夠用它摸出十二個字來。
南宮小子的眼睛睜大了,他的目光呆滯了,因為透過張開的指縫,他看見了風。
風無形無色,沒有人能夠看到,南宮小子看到的是被風吹動的東西,現在這東西就是他的所有,他的生命,他的朋友,他朋友的生命。
微風,輕柔如水,這樣的風只會吹動淡淡的塵灰,但現在卻吹走了幾個字。
十巫堡。
經過剛才的觸摸,南宮小子早已知道“十巫堡”三個字絕不是刻在那塊石板上的,但他卻沒有想到,也沒有摸出來這三個字竟然只是石板上的塵灰,在微風的輕拂下,它在慢慢地消失著,成灰成煙。
南宮小子急忙伸出了手捂了上去,仿佛這樣就可以保留著這三個字,就可以找到進入十巫堡的通路。
但他錯了,細沙如水,從南宮小子的指縫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南宮小子的手在下陷,可怕得是不但字體消失了,就連那塊石板也被這微風吹得粉碎,碎成這細小的沙礫,與周圍的沙一模一樣。
不存在的石板,不存在的三個字,只有南宮小子心中牢記的陰三,陽三,乾坤不斷,逍遙自在。
南宮小子急了,他雙手使勁地向下挖去,但一切都是徒勞,干燥的沙土下面還是干燥的沙土,沒有一絲改變。
南宮小子累了,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也許每一個人都曾有過絕望的時刻,當你被人追殺到懸崖邊上的時候,你絕望了,當你的愛人走進別人的洞房時,你絕望了。
人之所以絕望是因為他曾希望過,被別人追殺的人曾想到過生,他要逃,失去愛人的人曾想到過擁有的時刻,南宮小子也曾充滿了希望,但當那三個字及那塊石板被微風吹走的時刻,他真的絕望了。
絕望的人最切身的感受就是孤立無援,現在的南宮小子便是這樣,席方平昏迷不醒,獨角獸無法說話,更可怕的是這廣袤的沙漠中沒有一絲生機。
南宮小子坐在沙地上,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這個城堡,無聲無息,一座真正的死城。
他從地上一躍而起,指著城堡大喊,發泄著心中的孤獨:“如果這是十巫堡,里面的人都死絕了嗎?故弄什么玄虛?難道真要不管人的死活嗎?”
南宮小子喊到死活,他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想到一個人,一個活著卻跟死人沒什么兩樣的人。
蠻蠻便是這樣的人,一個活著的卻見不著太陽的人。
南宮小子管不了那么多,他急需有一個能夠幫著他出點主意的人,所以他必須讓蠻蠻看得見太陽。
沙漠上的太陽一覽無余,它絕對不會遮遮掩掩的,總是那么強烈,強烈得令南宮小子手中的紫水晶閃耀出奪目的光芒。
但蠻蠻卻沒有一點聲息,即使南宮小子將他的祖宗八輩都罵個遍了,他還是靜靜地躺在紫水晶中,受魔咒所控制的蠻蠻是絕不可能在白日里出來的,更何況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八輩祖宗倒底是誰。
南宮小子再一次失敗了,他只好將紫水晶放回自己的挎包中。
有時候就是這樣,任何人都無法幫你,并不是你沒有朋友,只是朋友們都真的無能為力,所以只有你自己,要自己承受所有的一切。
有時候也是這樣,你必須為朋友去獨自做一些事情,甚至從來都不會去想自己應該不應該去做,只是一種責任。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為了救朋友的命,他必須忍受孤獨,他必須獨自一個人將這件事辦好,否則他是不會原諒自己的。
南宮小子終于靜下了心,當所有的依賴都失去的時候,他終于靜下心來仔細地想著對策,在他的心里陰三,陽三,乾坤不斷,逍遙自在這十二個字不時地響起。
南宮小子并沒有讀過書,所以這十二個字中的玄機他只有一種解釋方法,再多一種他也想不出來,也沒有時間讓他想到。
陰為右,陽為左,乾坤則是一個整體,陰陽合,乾坤生,至于逍遙自在當然就是事隨心愿。
這是南宮小子的第一個解釋也是唯一的一個解釋。其實陰何止為右,陽何止為左,乾坤也絕不是整體那么簡單,但他就是這么想的。
席方平如果清醒著,他絕不會這樣想的,他至少會為陰給出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種解釋,陽自然也不例外。
南宮小子永遠不會這樣,他只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覺,雖然他不清楚這感覺從何而來,但他知道這并不奇怪,因為每一個他所見到的人都會有這種感覺的,仿佛是天生的。
這種感覺當然是天生的,因為每一個人都無法離開陰陽,也都是按著陰陽來行為做事的,都會給出陰陽一定的解釋,這與書讀得多少并沒有太大的關系。
在人界中,人類就是這樣一種奇妙的陰陽結合體。只是南宮小子忘了一件事,自己并不算識字,又是如何摸出字來的呢?
雖然作出了解釋,但到底應該怎么做,南宮小子還是不明白,想與做本來就很不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南宮小子聽見了駝鈴聲,在這寂靜的沙漠中響起清脆的駝鈴聲,南宮小子感到一種莫名的親切。
當你孤立無援的時候,任何一個人都會變得十分親切。
這親切來自一匹駱駝,很高大,在雙峰之間卻坐著一個瘦小的老者。這個老者一身白衣,白絹纏頭,完全是異域的裝束。從臉上看,他的確很老了,滿臉的滄桑如刀刻一般。
現在,老人的臉上是一種驚詫的表情,從那雙已經很大卻還要睜得更大的眼睛中就可以看出來。
老人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南宮小子,仿佛在看一只動物一樣,他從駝峰上跳了下來,走到南宮小子的跟前:“小伙子,你沒有事吧?是不是迷路了?”
這個老人出現得莫名其妙,甚至很是突兀。但此時的南宮小子已經想不了許多了,他想要站起來,但渾身仿佛一點力量都沒有了,他張開嘴,干澀地說:“有水嗎?”
老人的行動很快,他轉過身去跑到駱駝跟前取下了水囊,遞到南宮小子的跟前,南宮小子再也不管那么多了,他舉起水囊,大口地喝了起來。
老人就是這樣地看著他,眼中充滿了好奇:“慢點,別嗆著。”
水很甜,滋潤著南宮小子的喉嚨,順到體內,仿佛感到整個身體都恢復了生機。
南宮小子一抹嘴:“可以給我的朋友喝點嗎?”
老人道:“沒問題?!?
說著,他走向席方平,卻一下子停了下來,驚恐地說:“這是什么?”
南宮小子答道:“馬?!?
老人搖搖頭:“長角的馬?我活了七十多歲還從來沒有見過,你的朋友怎么了?”
南宮小子已經恢復了一些,他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老人的身邊,接過水袋:“他受了點傷。”
說著,南宮小子和老人一起將席方平從獨角獸的背上扶了下來,放倒在地上,撬開他的嘴,灌進水去。
沒想到這一灌,席方平卻喝不下去,順著嘴角流出黑色的液體來,這把一旁的老人嚇壞了:“看這樣子好象是中了什么毒吧?!?
南宮小子知道無法解釋,于是說道:“就是中了毒,請問老爺爺,您聽說過十巫堡的十巫醫嗎?”
老人搖了搖頭。
南宮小子道:“應該就在這里。”
說出這句話,南宮小子都感到奇怪,自己為什么如此肯定,難道那三個被風吹散的字能證實這一切嗎?
老人又一次搖了搖頭:“小伙子,別的不敢說,這點我倒可以肯定,方圓百里之內絕沒有一個叫十巫堡的地方,因為這里是死亡之漠。”
南宮小子頓時睜大了眼睛:“死亡之漠?這難道不是一個島嗎?沙隱島?”
老人奇怪地看著南宮小子:“這里怎么可能是島呢,就是沙漠,死亡之漠,方圓有百里,別說一個堡子,恐怕連喘氣的都沒有,而且這個沙漠中多有流沙,那是很危險的?!?
南宮小子愣了一下:“什么是流沙?”
老人道:“看你這身衣服,應該是中原人,流沙非??膳?,只要你踩上去整個身子就會陷了下去,根本就別想爬出來,這樣的地方怎么會有一個堡子呢?”
南宮小子有些不相信:“那您為什么敢走在這里。”
老人指了指身后的駱駝:“沒有它,我可不敢走,它是識道的,一點都不能錯?!?
南宮小子點點頭,他突然指著眼前的那座無門的城堡問:“可這里的確有一個城堡啊?”
老人順著南宮小子的手指看了一眼,便站起來瞪著南宮小子。
南宮小子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老人小心翼翼地說:“看來你是迷路很長時間了,產生了幻覺,這哪里是城堡,分明是一塊巨石啊。”
這一次輪到南宮小子吃驚了,他從來沒有見過象一個城堡一樣大的巨石,雖然他相信有這樣的石頭,但巨石再大也不可能天然得如此有模有樣,如此象一座城堡。
南宮小子跳了起來:“這分明是一個城堡,你怎么說他是塊石頭呢?”
他真的急了,沖到城堡前,用手拍著墻壁:“你看啊,這是城磚。”
老人雙眼直直地看著南宮小子,慢慢地眼睛和緩下來:“小伙子,在這死亡之漠里你能活到現在已經很不簡單了,快點逃命去吧!”說完,老人又看了看昏迷中的席方平:“為了一個將死的人,值嗎?”
南宮小子再一次絕望了,他有些不再相信自己,難道真的是產生了幻覺,一塊巨石在自己的眼中竟然是個城堡,這怎么可能呢?
老人接著說:“跟我走吧,還來得及,否則你和這個人在這里只能等死?!?
南宮小子猶豫了。
十巫堡似乎根本就不存在,姬飛峰的話簡直就是一個謊言,而席方平則已處在了瀕死的邊緣,賠上了梅雪鹿的性命跑到這里唯一的價值就是擺脫了惡龍侍者的追襲。
但如果席方平死了,自己活著又有什么意義呢?
一個聲音依舊在南宮小子的耳邊低語著,相信自己,十巫堡就在這里,席方平的性命只有十巫醫才可以救得了。
老人催促道:“孩子,你還年輕,難道你也想死在這里嗎?”
南宮小子突然點了點頭:“老人家,如果你的朋友也快死了呢?”
老人搖了搖頭:“能救則救,不能救我也沒有辦法,總比死了又陪上一條性命地好,你走了,誰也怪你不得?!?
“我不能放棄,我相信我的直覺,只有這里才能救我席大哥?!蹦蠈m小子堅定地說。
老人嘆了口氣:“既然你這么說,孩子,就相信你的直覺吧,所有的幻像在直覺面前都是不堪一擊的?!?
說完,老人跨上了那匹駱駝,揚長而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就仿佛他從未出現過一樣,沙地上甚至沒有留下他與駱駝的任何印記。
南宮小子琢磨著老人的最后一句話,突然大笑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