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看著楚天驕，這個灑脫的漢子正一邊哼著貓王的歌一邊沖洗著手中的相片。

“想吃什么自己拿吧，就在床底下放著。”

陳言聞聲俯下身子往床底下看去，入眼就是跟黑膠唱片一樣碼放的整整齊齊的各類食物。

他隨手從里面抽出了一根巧克力，抬頭一邊啃一邊思索著自己之后要怎么辦。

“楚天驕，卡塞爾學院執行部“S”級專員，因為某個任務隱藏于這個濱海城市。當然，那個任務已經結束了。”

楚天驕終于洗完相片了，他轉過身，對著陳言朝空中指了指:

“抬頭。”

其實不用抬頭陳言也知道空中從橫交錯的紅線上懸掛的是什么。

但他還是抬起了頭。

數不清的紅線在空中交織，紅線上穿著照片，新聞剪報或手洗的紙片，每張紙片都是一個事件。有些紅線相互平行，有些紅線糾纏打結。

陳言的目光跟隨著交織的紅線移動，一個又一個世界聞名或秘黨永久封存的事件懸掛在空中。

這些紅線上交織著近兩百年來所有跟龍族有關的大事，結成了一張錯綜復雜的大網。

最終，這所有的紅線都匯成粗粗的一束，拴在混凝土墻上，旁邊用墨筆寫著古老的名字，“Nidhogg”

陳言沉默了。

即使在書里看到過這一場景，但是當他親眼見到這無數紅線織成的大網就懸掛在頭頂上，像是人類命運線的流向時，一種震撼還是在心里升起。

這才是真正的守望者啊，在黑王即將蘇醒的無數個夜晚，楚天驕就躺在現在這張床上，仰望著空中的紅線，思考著人類的命運流向。

他守望著整個人類的命運。

一種極大的慶幸感浮現在陳言的心底，幸好楚天驕被他救回來了。

像楚天驕這種人怎么能讓他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尼伯龍根里?

“你現在看到的這些都是我這些年在世界各地收集到的最隱秘的資料。”

這個男人淡淡的開口了。

“跟你想的一樣，黑王尼德霍格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蘇醒。”

“你錯了，不對，是有一半錯了。”

突然起來的插話打斷了楚天驕的思路，他一愣，完全沒想到這個男孩會不按套路出牌。

他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氛圍感，就是為了引出后面的話。

“首先，在這之前，我得先道歉的一點是”

陳言吃力的站了起來，不顧楚天驕此時有些驚愕的神情，開口說道:

“我并不是卡塞爾學院執行部的專員，包括專員編號在內都是我編的。”

“那樣做的目的只是為了讓你相信我，不然你不可能放我上車的。”

陳言盯著楚天驕的眼睛，楚天驕此時突然平靜了下來，他的眼神平靜如水

“關于尼伯龍根里的一切，以及你后備箱里銀色手提箱的事情，都是我通過某種渠道了解到的。”

“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阻止祂。”

陳言的目光移開，看向了那無數縱橫交錯的紅線最后匯聚的終點:

Nidhogg！

“你前面那句話說的沒錯，尼德霍格終將歸來，當祂歸來的時候，就是世界的末日。”

“但是。”

陳言忽然頓住了，他盯著楚天驕，好一會，才慢慢的開口。

他的樣子認真極了，像是在述說著這個世界的真理:

“奧丁也是一位龍王，甚至于北歐神話里所有的神明都是龍類。”

“對于龍王來說，真正的敵人根本不是人類或者混血種，而是黑王……那是一切恐懼的終極，是孤獨，怪異，仇恨的最終結合體”

宛如春雷炸響，楚天驕臉上的平靜宛如冰封的河流開裂。

他走南闖北這么多年，收集過無數隱藏于歷史深處的有關于龍族的資料。

但是現在卻有人告訴他，真相可能跟秘黨迄今為止解讀的歷史完全不一樣。

這句話里隱含的意味太深了，深到楚天驕根本不敢再繼續思考下去。

“這種話你絕對不能在外面說，一旦讓秘黨聽到風聲，他們會像鬣狗一樣追你到天涯海角。”

好一會，楚天驕才回過神來，他盯著陳言，神色非常的認真。

“我知道，秘黨那幫老不死的家伙是不會相信的，他們只會抓住散播謠言的人，然后打碎他的牙讓他親口承認他們認可的真相。”

陳言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話說你真沒有什么想問的嗎，比如為什么我明明不是卡塞爾學院的人，卻知道這么多關于你們的事情，甚至還包括你后備箱里的任務。”

“前面不是都說了嗎，你救了我兒子，還幫我擋了一槍，那么就不用擔心我對你還有什么疑問了。”

“反正如果讓我在你和秘黨之間選擇，我估計會拔刀砍爆秘黨那群老家伙的狗頭。”

楚天驕轉身，開始把一張張照片拿起來釘在工作臺前的軟木板上。

軟木板上已經有很多照片了，仔細看的話那些照片全都是盜攝的，在游樂園，在商場，在餐館。

隔著草叢，隔著玻璃，隔著雨幕照片中的人物無一例外全是女人和孩子。

都是年輕時候的蘇小妍和娃娃臉的楚子航。

真美啊，你從來不會想到一個女人原來有這么多的姿態，這么多的神情，這么多的變化。

在楚天驕的鏡頭下蘇小妍的美被具現化了，她的回眸，她的微笑，她的孤單，千姿百態。

每一種變化都是那么的美，他真是世界上最愛蘇小妍的男人，唯有你那么的愛一個人，才能捕捉到她的每一個瞬間，把她的美拍出千姿百態。

陳言甚至在每一張照片的底下都看到了標注的句子，加粗的黑體展現出來的是這個灑脫的男人對一個女人一年接著一年的懷念。

即使背著身，楚天驕也注意到了陳言的目光，他只是很平淡的開口了:

“很美吧，這可是耗費了我很長時間從各個角度抓拍下來的。”

陳言沉默了，他不想再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因為楚天驕的身份，因為現在陪在蘇小妍身邊的并不是他，而是其他人。

“我需要你幫我個忙，楚叔叔。

陳言轉移了話題，把楚天驕的注意力吸引到接下來要談論的內容上。

“你要是不叫我叔叔我還會以為你跟我年紀差不多大呢。”

楚天驕手上繼續釘著一張張照片，但語氣里帶著顯而易見的調侃。

“我需要入學進入仕蘭中學，而且班級里必須有一個男生的名字叫做路明非。”

楚天驕聽到這個要求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

“路明非?”

楚天驕心想這個名字怎么這么熟悉，好像之前兒子在他耳邊提起過。

怎么只要是長得帥的都對這小子這么重視?

“沒問題，等你差不多恢復之后就進入仕蘭中學上學吧，正好跟我兒子有個照應，有誰欺負他了你也能幫忙狠狠的揍那個人。”

“我給你說啊，我兒子除了臉上沒什么表情之外其余絕對算得上模范三好學生，次次上臺頒獎都有他的份，就是我這個當親爹的不稱職好幾次都沒有……”

眼前這個男人開始絮絮叨叨了起來，語氣里全是對楚子航的夸贊，可以看出他是真心對擁有這么一個兒子而感到自豪。

雖然他這個當爹的不怎么稱職罷了。

陳言聽著楚天驕在自己耳邊說話，心思卻已經飄到了遠在大陸另一邊的某個學院。

“想要在不引起秘黨注意的情況下安全入學，接近路明非應該是最好的方法了。”

他想著就連去路明非嬸嬸家查水表的都是學院派出的專員，心里便放心下來，躺在了床上，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黑暗如潮水般逐漸襲來，耳邊的說話聲也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