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徹的左手緩緩抽出菜刀，刀鋒對準右手手腕。

突然，他清醒過來，菜刀插回腰間：“你當初說我有三個月時間找到大將階妖怪來摧毀白繭，到底是什么方法？”

“讓大將妖怪吃了她，她的靈魂與血對于大將來說是大補之物。”

“你不是喜歡靈魂與血么，為什么不吃完她。”

“我打不過她。”

很實誠的理由。

“你也就嚇唬嚇唬人了。”

李徹感慨一聲看向遠處紅黑混合的繭。

蛛潮對其的沖擊漸漸減弱，他們的身軀碰到繭紅的那一面便像火焰一樣燃燒，那火焰沾染了便持續(xù)在蛛群中蔓延，接著吊詭的事情發(fā)生了，那些燃火的寄生蜘蛛又轉(zhuǎn)頭向著那紫黑色的一面發(fā)起進攻。

細看李徹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根本就不是火焰，而是血紅色的粉末，那些粉末從紅繭的那一面噴出，寄生蜘蛛們碰見紅粉就像感染了弓形蟲的老鼠，朝著他們本該懼怕本該臣服的紫黑繭啃咬起來。

“你們……都是篡權(quán)者……”

繭中的千蜘蛛王像是想喊些什么，卻什么都喊不出來，于是只好重復那幾個字。

八根蛛矛從紫黑色的那一面破出，亂舞起來，上面已經(jīng)鍍上一層妖異的金光，那是升階之光最先出現(xiàn)的地方。

蛛矛在空中劃出妖冶的金光，紅色與黑的蛛潮被金光吞沒，它們快速腐朽，直到化作一陣灰。

再然后，金色的蛛矛劃過幾道流光，沒入地面。

斷截面光滑如鏡。

看樣子勝負已經(jīng)分出。

“來了。”

李徹雙持劫火菜刀，看那大繭破開，冷風呼啦啦從那一側(cè)灌來。

繭絲就像衣裳脫落在地上，先伸出繭外的是一只修長皙白，象牙般圓潤的腿。腳脖往上套著紫青色的絲，踏在地上時那些絲線成了淺褐色的木屐。

李徹心中一緊。憑空造物，這是鬼蜮之主的能力。

他謹慎的從懷里摸出一張火球符，注入靈力朝身后扔去。

大片火焰撞在無形的墻上消散。

沒有封魔結(jié)界標志性的煉金符文。

李徹心里又是一沉，看樣子封魔結(jié)界在蟲繭破碎的那一刻便轉(zhuǎn)為鬼蜮了。

蛛群調(diào)轉(zhuǎn)了腦袋，黑芝麻一樣的眼睛密密麻麻看著他，讓人一陣牙酸。

下面的情節(jié)李徹已經(jīng)想到了。

果不其然。

蛛群朝他飛馳過來，可以撕裂金屬的顎碰撞在一起響著古怪的滋滋聲，滋滋聲混在一起漸漸大了起來，給人的感覺就好像無數(shù)片飛刃劃過一面巨大的玻璃。

黑云壓城城欲摧。

李徹腦海里不知怎么的蹦出了這個想法。

蜘蛛群真像烏云從天上崩塌，但這里沒有青石做的城池讓他們摧壓。

右手火辣辣的痛，他媽的，本來就是自己的手，卻因為這該死的鬼手總得來幾次“自虐”。

幾張他從伊木兄弟身上摸出的符箓在他身前漂浮成幾重燃燒的圓環(huán)。李徹在圓環(huán)上滴了幾滴自己的血加以強化。

接著將菜刀交叉，蹭地一聲燃起了黑火。

他可不認為這幾重火圈就可以阻擋那么多蜘蛛，所以自己又在嘴里含了一顆大還丹，以便戰(zhàn)斗的時候快速吞下。

蛛群近在咫尺了，黑芝麻們也被火光照成白芝麻。

就在蛛群碰到屏障的瞬間。

李徹雙刀相交，黑火猛烈如同萬頃黑色的海水拔地而起。

這是他在漫畫里學到的刀法。

雙刀流，又名二天一流。其中雙刀本指由太刀與脅差兩刀，而今李徹用兩把菜刀掄起來也是虎虎生風。這本就是不重技巧只重心意的刀法，號稱“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有純粹的殺機，如果猶豫，就會敗北。

但接著李徹愣住了，不是因為蛛群將被劫火燒成了粉末，而是蛛群將碰到火焰的時候朝兩邊散開，身軀迅速變換為蝶。

大片七彩的蝴蝶如同落葉娓娓朝天空飄去，一些還未來得及飄去的蝴蝶帶著燃燒的火焰盈盈墜落。

他扭過頭，朝繭的方向望去。

女人端莊地立在紫黑色與血紅交雜的死去的蛛潮之上，赤裸著身體，腰肢盈盈一握，胴體精致美好得就像雕刻家一筆一筆鐫刻出來。

紫黑與淡金色的印記分別貼在兩側(cè)，高高聳成飄帶，圓潤的肩膀在下裸露出來，往下是微微聳起被大片蛛絲與奇異紋路裹住的胸脯，那些蛛絲變化，成了繡有紅蝶與金蝶和服，和服大開大合，敞開的衣領(lǐng)下是象牙般晶瑩的肌膚。

女人長袖曼麗，妖艷魅惑，修長的手指還捏著一只紫金色的蜘蛛。

根本不用多想，那只蜘蛛應該就是千蜘蛛王。

她看著李徹，咯咯地輕笑，笑聲清越純凈，有如初晨時的露。

“這……不公平。”

千蜘蛛王還在女人手中呻吟。

“不公平。”

他又說了一句，蜷縮住身子，四腳朝天死了。

真的死了嗎？

見識過三毛詐尸的李徹不信，千蜘蛛王無論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么輕易就狗帶的類型，就像前世他窩在宿舍里玩的魂游，一個boss死得太過草率往往是因為他還有二階段啊。

果然，在蝴蝶夫人將千蜘蛛王尸體像拂一片落葉一樣在地上時，那飄零在空中的身體突然快成一道閃電！

可閃電慢了下來，一點點，那紫金色的軀殼剝落，綻出兩扇晶瑩的蝶翼。

再然后蝴蝶撲棱著翅膀混進了朝天空撲去的蝶群。

“鬼蜮·化蝶。”

豐盈的唇瓣開合，蝴蝶夫人如此說道。

毫無疑問，她是在用這句話宣告自己升為了大將。

向誰宣告？

李徹也不用想。

他看見蝴蝶夫人轉(zhuǎn)身朝他這邊走來。

“她要干嘛？”

“殺了你。”鬼手的話語中帶一絲快意，“我不是說過么？你將作為她大將之路的‘代價’死去。”

“可她已經(jīng)大將了。”

“并非完全體的大將，因為她竊取的是千蜘蛛王的大將之路，儀式對她而言還有些殘缺。

蝴蝶夫人的升階方法一直就是殺死心愛的人，用痛苦作為代價吸收愛人的血氣，你是她最后的愛人，所以她要親自動手殺死你來達成‘內(nèi)心’的蛻變。”

鬼手說，“再說就算她是大將你也逃不了了，你忘記剛才你的血滴在地上了嗎，你應該清楚自己的血在惡鬼眼中到底有多大的吸引力。”

“所以現(xiàn)在有什么辦法沒？”

鬼手不說話，彈匣轉(zhuǎn)動，槍口再度瞄準右手，蛇帶們嚇得自動脫離。

“我再次為當初選擇了你后悔。”鬼手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因為我也需要千蜘蛛王的殘魂。如果下次你再用槍口指著我，我并不介意再沉睡幾百年。”

李徹笑：“那就別墨跡。”

“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

“自殺。”

李徹愣了愣，但還是問：“自殺？怎么做？”

他明白鬼手的意思絕對不是那么簡單。

“對準自己腦袋扣動扳機，一定要抱著必死的決心這么做。”

鬼手邪惡地說，“接下來就看她有多愛你了，畢竟只有親手殺死你才算得上一次完美的‘復仇’。”

“萬一我真死了怎么辦？你以為這是覺醒人格面具喊一聲‘偏鋁酸鈉’就可以解決的事嗎？”

李徹想起以前在psp里玩的《聞女神異味3》，里面的主角公就用這種方法來制造臨死感召喚替身使者一樣的“人格面具”來使用。

“所以這次的選擇權(quán)在你自己，好壞結(jié)局都由你來決定。”

李徹垂著腦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的，你不是一直巴不得占據(jù)我的身體么。”

“信與不信在你，我只是提出選項，不過我得提醒一句。”鬼手頓了頓，“我需要的是你靈魂的死亡而不是身體，不然我一開始隨便占據(jù)一具尸體就好了，也不必如此費盡周折……”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最后消失。

李徹回過頭，看見蝴蝶夫人身影在花海般的蝶群里閃爍。

幾個瞬息間，蝴蝶夫人縮地成寸般來到他的面前。

只有直面她時李徹才能確切的感到那種來自血統(tǒng)等階間的壓迫感。

女人的身高配上木屐足有兩米，一米八一的李徹也要仰著頭才能與她對視。

她的眼睛也是一邊紫金一邊血紅，鼻子挺秀，唇瓣豐潤。

湊近了李徹才發(fā)覺她那看起來是布料制作的和服在劫火的黑光下泛出甲片一樣的凝光，靈力化鎧，大將的證明……見鬼，這說的怎么和小罐茶大師作似的。

她的目光幽幽看著李徹，眸子深得像是一片幽靜的星空，任何男人只要直視她的眼睛都會被這星空般的目光給吸引進去，直到深陷其中。

“夫君。”她說，“妾身來取你的命了。”

“取我的命？想的美。”

李徹拿起左輪，對準自己腦袋扣動了扳機。

血霧爆開，但不是腦漿橫流，一展彩色的蝶翼擋在他的太陽穴，順著蝶翼末端朝前延伸是女人赤裸的后背。

蝴蝶夫人那張絕世的容顏就靠在他的臉邊。

她抓著李徹的手臂，目光哀傷，低語：“夫君，你這又是何苦。”

李徹沒有說話，身形陡然一震，掙脫女人的手，從腰間拔出菜刀，黑火爍成一道長長的墨痕。

女人目光凌然一動，卻發(fā)現(xiàn)那墨痕不是朝她，而是向著男人自己的脖頸。

刀風無痕，刀勢疾電。

鏗鏘一聲，菜刀被擋住了。

李徹睜開眼，看見一根紫金色的蛛矛從女人右后背伸出，劫火在蛛矛上燃燒，卻又很快脫落，是蛛網(wǎng)。

雖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蝴蝶夫人似乎得到了千蜘蛛王的權(quán)能。

“夫君你不能死，”蝴蝶夫人說，“你只能被妾身殺死。”

“去你媽的。”

李徹又揮刀刺向自己小腹，這次同樣被蛛矛擋了下來。

“夫君你到底聽見妾身的話沒，妾身說你要死也只能是被妾身殺死。”

“去你媽的。”

李徹再度引刀自刎。

蛛矛刺中他提刀的手臂，“夫君你……”

右手左輪轉(zhuǎn)動，瞄準太陽穴，“嘭”地一聲。

……

“有一只大將的靈火消失了！”

掌鬼燈的專員驚呼。

“是離開了封魔結(jié)界？”佐藤谷跟上問。

“不是，這樣說也不對……”專員的表現(xiàn)有些遲疑，“是熄滅了，不是消失。”

“熄滅？”神里止鬼也湊了過來，他戴上了自己拿啤酒瓶底厚般的眼鏡，“那不是死亡的意思嗎？”

這意思是說有一只大將惡鬼被殺了？誰干的？”

波吉太也加入了對話。他一生白袍，頭戴烏帽，典型的陰陽師打扮。

“準確來說不是大將，而是浪客。”專員說。

“浪客？”波吉太皺眉，“這是怎么回事？”

“是的，奇怪的點就是在這里，隨著那團青色火焰的壯大，那紫黑色的靈火除了火焰逐漸縮小外，他的靈壓也從大將逐漸退到武士，到最后淪為了浪客才熄滅。”掌燈專員困惑地摸著腦袋，“我從未見過這種現(xiàn)象”

“奪祭，有妖怪搶奪了本該晉升大將那只妖怪的儀式，代替他升上了大將。”

清冷的聲音從側(cè)面?zhèn)鱽恚按髮⒅分凶畈粸槿怂囊粭l晉升之路，因為這條路有很多方面的限制，導致有記載的記錄還在平安時代，沒想到今天居然還能在這里見到這罕見的奪祭之路，也不知該說有幸還是不幸。”

川島家主款步而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千蜘蛛王應該是用封靈五課的武士階血裔當做‘祭禮’開啟了大將之路，再被升階之光籠罩的時候被武士捌的妖怪取而代之……不過這種奪基友很大的風險，一旦成功奪祭者將取代被奪祭者成為大將，一旦失敗……”

他頓了頓：“靈血魂三者全無，并將大大增加被奪祭者的踏上成王之路的幾率。”

“奪祭后無論成功與否，那些妖怪都有一定時間的根基不穩(wěn)，靈壓不定……”

川島家主思索良久，突然吩咐道：“將封魔結(jié)界破開，浪客階以下的血裔退到第二層封魔結(jié)界去，吩咐調(diào)查課準備‘諸鬼滅卻符’，我們?nèi)虢纭！?

……

“血契達成，從今往后接下來每個月我都將為你提供100ml我的血液供你飲用，并在我年滿40歲那天由你來取走我的心臟以及血液。而你在此期間不得對我以及我身邊的人有任何傷害行為。”

李徹朝嘴唇玫紅的蝴蝶夫人說道。

經(jīng)過一番勾心斗角，他猛然發(fā)覺自己的血液可以作為籌碼。

“同時作為條件，”李徹從懷里掏出一張寫有‘同生共死’的黃紙，“我將會為你簽訂一份合同。”

他指向地上的阿春：“而她就是合同的契約人。”

——

東京時間6月25日晚上八點。

封魔結(jié)界像被敲碎的雞蛋殼破開，白衣烏帽的陰陽師們涌進，跟在身后的是手持各種煉金武器的調(diào)查課專員。佐藤谷川島家主一行人殿后，神里止鬼則在外界隨時準備聯(lián)絡(luò)指揮。

街道到處掛著硝煙的痕跡，一切都像是大火燃燒后。

沒有眾人想象中嚴陣以待的惡鬼，只有三個躺在燃燒火圈中央的人。

“有輕微的靈力波動，確認為封靈課專員，都處于靈力衰竭狀態(tài)，沒有找到其他血裔，攝像頭受靈力影響停止工作，無法判斷身份……沒有檢測到大將階靈力波動……”

先去的調(diào)查課專員回來如此報告。

佐藤谷焦急地問：“千蜘蛛王呢？”

“確認死亡。”

川島家主看著停車場說。

那里堆積了山高的蜘蛛尸體，最頂部的蜘蛛身上有金色的花紋，那是王者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