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伎町外，村上熊拿著抹布勤勤懇懇地擦著奔馳，龍也光靠在車上淡定翻看著《歌舞伎町游玩手冊》。

“他似乎沒有察覺到無念鬼的存在。”

老人在龍也光身邊拄著拐杖，似乎是感喟：

“現在的血裔已經沒有我們那個時代那么敏銳了。”

女人的側臉隱沒在歌舞伎町絢爛的霧光中，那張素凈無瑕的臉蛋無悲無喜：

“他的血統是高天原認可的，神里先生不妨等到結果出來再做決定。”

“所以有時候我也會懷疑血統這個東西對選拔來說有那么重要么，畢竟計劃的條件并不只有血統。精神與靈魂也應該在考慮的范圍里。”

神里止鬼重重咳嗽一聲，村上熊連忙從后頭給他遞過手帕。神里止鬼用手帕優雅地擦去嘴角的血，又重重咳了一聲：

“我可能是快死了，血的顏色不僅黑，還帶著一股機油的氣味。”

村上熊這才發覺自己遞去的不是手帕而是擦過機油加注口的抹布。

可這種事他當然不能說出來，不然豈不是丟了調查課的面子么？于是他很認真嚴肅的肯定了神里止鬼的說法：

“看來神里先生有必要去后勤課看看身體情況了。”

神里止鬼點點頭，似乎是在考慮村上熊的提議，接著他扭頭看向龍也光：

“二丁目那邊是什么情況。”

龍也光頭也不抬：

“伊吹賀比他們提前一小時進入，但目前還沒有接觸到投放的無念鬼。”

“伊吹家的血統怎么會察覺不到無念鬼的存在？”神里止鬼說。

無念鬼是一種沒有思維空有靈壓的魂靈，他們的天賦是發呆，入級后獲得的權能也是發呆，附身在人類身上沒有任何害處，甚至可以促進睡眠和血液循環杜絕心腦血管疾病。

龍也光合上手冊，揮揮手，村上熊很狗腿子的給她點了根煙。

她靠在車門上吐出口青煙：“村上熊的馭靈烏鴉在遠處觀測伊吹賀，從行進路線上來看伊吹賀應該是感應到了其他的靈壓，現在正朝一丁目的方向趕來。”

烏鴉是村上熊的馭靈，一只未入級的小妖怪，活了一百多年，快死的時候被十六歲的村上熊撿到，與他簽訂血契成為了馭靈。

和千年傳承依賴血統的陰陽師以及支付代價才能拔刀的斬鬼人不同，馭靈師是大部分血裔都能成為的特殊職業。

血裔與妖怪精靈簽訂平等的代價交換契約，根據血裔血統靈力強度以及其愿意支付的代價，妖怪們不僅會成為供馭靈師驅使的馭靈，還可以短暫將自身的權能共享給馭靈師。

村上熊從烏鴉那獲得的權能名為“共視”：不論何時何地，他可以通過消耗血液中的靈力短暫與烏鴉注視同一片天空與大地。

作為簽訂馭靈契約的代價，馭靈師們則要提供馭靈所需求的貢品。貢品要求五花八門，不過大多局限吃喝玩樂幾個方面，少有幾個要求“血食”的也不過是吃吃生魚片生馬肉牛肉蝦肉蟹不肉。

在馭靈師這一血裔體系長達千年的演變中，妖怪們早就捋清了血裔的底線，明白只有殺了人的妖怪與魂靈才會被稱為“惡鬼”。他們對于吸收血氣變強沒有太多興趣，只要有酒有肉就好了。

所以說在19世紀英國哲學家由功利主義倫理理論提出享樂主義的基本原理時，其實有一部分妖怪們早就比伊壁鳩魯早上幾百乃至千年過上吃嘛嘛香玩啥啥樂的生活了。

甚至隨著時代發展妖怪們的癖好也順應時代潮流發展改變。

比如烏鴉這種靈怪，千年前王階陰陽師蘆屋道滿編纂的《陰陽馭靈集》中說與它簽訂契約的代價不過每天按時供應幾十顆乃至幾百顆花生米，條件好還可以給幾片魚肉嘗嘗鮮。

所以北海道誕生的馭靈師數量在高天原統計中歷來第一，因為他們的馭靈有吃不完的鮭魚鱈魚鯡魚壽司。

可到了村上熊的年代，他的烏鴉將要求改成每周一次鳥類寵物店spa外加金槍魚壽司。

村上熊說烏鴉你能不能有一點夢想，你看調查課那誰誰誰的貓又為了應對將來的危機進化出第二根尾巴了；那誰誰誰的狐貍懷疑殺生石不穩，大妖玉藻前要殺回來每天堅持鍛煉假以時日必定可以長出第三根尾巴；還有那誰誰誰……

烏鴉卻說富士山噴發百鬼夜行天狗食月乃至地球爆炸和我們這些小妖怪有什么關系呢？我只想吃金槍魚壽司躺在寵物店照著紫外線探照燈洗著沙子浴，而且要找一根最好的電線桿一待就是一百年。

有時候村上熊抱怨完也會感謝烏鴉的咸魚想法。不然十六歲的他也不會在雷雨天的電線桿下撿到奄奄一息的它，從而推開這扇對普通人塵封很多年的大門。

神里止鬼緊鎖眉頭：

“莫非一丁目無念鬼的靈壓要比二丁目的強很多么。”

歌舞伎町這次作為計劃的實驗場所，高天原這兩天早就在此探勘多回，絕對不可能還有其他影響計劃的存在。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一丁目那只沒有被安田猛他們發現的無念鬼了。

“有您的電話。”

龍也光接過村上熊遞過的電話，不一會兒后她抬頭看向神里止鬼，表情沉肅：

“前往東大阪支援的封靈五課二隊剛剛在新安洲街道與高天原失去聯系，調查課懷疑他們遭遇了惡鬼的伏擊。”

神里止鬼死死盯著龍也光的手機：

“能夠隔絕衛星訊號，是鬼蜮吧。”

龍也光說：“高天原調取了路上其他車輛的gps，他們的衛星信號普遍在某個時間段失聯了幾十秒，根據車速與行進距離可以判斷鬼蜮的籠罩范圍一到兩公里。”

“大將壹的惡鬼么。”神里止鬼低語。

只有大將級的惡鬼才能開啟鬼蜮，而判斷對方序列等級的方法除了靈壓，便是對方鬼蜮的籠罩范圍。按照序列等級，大將級的鬼蜮最多可以籠罩現世八公里，超過八公里就代表惡鬼要升入王級。王級惡鬼在《百鬼冊》中是禁忌的存在，他們是不死的。

“目前東京沒有血裔可以執行這種程度的任務，看來我們需要馬上去京都一趟了。”

神里止鬼轉身，黑色阿爾法就停在身后不遠處，早有專員為他拉開車門。

龍也光命令村上熊駐守在此用他的馭靈“烏鴉”好好觀察伊吹賀以及安田猛小組，有特殊情況上報，跟著坐上阿爾法匆匆離去。

村上熊呆呆站在原地，好半天才緩過神：

“問題是……課長你也沒告訴我什么才算特殊情況啊。”

……

李徹突然在店門前停住，回頭看安田猛：“你有500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