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從一個命令，換一個回答？看起來很劃算，但總感覺充滿著陷阱。

芙蕾雅知道羅夏肯定還有一肚子壞心思，但為了自己的委托不會因為羅夏這個意外情況失敗，她必須答應(yīng)下來。

羅夏也沒客氣，立馬下達了第一個指令。

他讓芙蕾雅面朝玻璃，保持某個羅夏指定的姿勢，等待他從一數(shù)到一百。

面朝窗戶？

那不就是面朝著外面嗎？

芙蕾雅一聽就立馬拒絕了。

她是暗精靈，只要被人類看到，就會飽受他們的議論。

所以芙蕾雅根本不想讓自己收獲那么多注視。

“不需要很久，只需要等我從零數(shù)到一百，這么短的時間，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得到的。”

【我喜歡這個！】

黑影在心中發(fā)出尖叫，芙蕾雅用盡全力才把那團涌動的黑暗壓下。

她決不能再把黑暗的影子放出來了。

確實，從零數(shù)到一百根本花不了多久，芙蕾雅從冰涼的玻璃護欄上汲取著冷氣，強行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她按照要求，規(guī)規(guī)矩矩扎著馬步。

“這樣還不夠。”

羅夏并沒有開始數(shù)數(shù)，而是用冷酷的眼神讓芙蕾雅遵從他的命令。

對。

這是兩人之間的一場交易，芙蕾雅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一切問題的答案，她就必須要做這樣的事。

其實沒什么，她并沒有被要求和羅夏做什么，兩人也沒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芙蕾雅只是被迫要讓自己成為焦點。

而她最害怕這件事。

由于暗精靈一族總是被人類看不起，甚至有諸多誤解，只要人一多，芙蕾雅都能聽到那些議論。

如果能對自己的外形稍加遮擋還好，但現(xiàn)在芙蕾雅暗色的肌膚完完全全地能被看到，這樣她暗精靈的身份便顯露無疑。

可是，想到自己的委托，那個不能失敗的委托，必須要完成的委托，還有觸手可及的自由生活……

芙蕾雅深吸一口氣。

羅夏數(shù)著數(shù)字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

“零、一、二……”

這個姿勢很容易帶來疲勞，但芙蕾雅是一位訓(xùn)練有素的女戰(zhàn)士，不會輕易屈服。這種程度，對芙蕾雅來說已經(jīng)沒什么了。

她只需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往下看……

只要不看……

可她的眼睛卻還是不覺得瞟到下方的人群。

此時是人流量很大的時刻，街道上人來人往。

芙蕾雅擔(dān)憂地盯著每一個有可能抬頭的人，耳邊好似再次響起了那些人對于暗精靈刻薄的言論。

就在羅夏數(shù)到一半的時候，一個戴帽子的人忽然抬起頭。

原來是天邊這時恰好飛過了一群鳥，吸引了那人的注意。

芙蕾雅幾乎喘不上氣來了。

芙蕾雅不知道的是，在別人看來，這里四樓的玻璃護欄，滿滿都是反光的白色，什么都看不見。

但心中被惶恐奪去神志的芙蕾雅完全不知道，甚至感覺那個人的目光已經(jīng)停留在了暗精靈獨特的模樣上。

在某一瞬間，她好像看到所有人都抬起頭來，嘲笑地看著她，一位暗精靈。

再次想到了暗精靈被人類歧視時，被他們說的那些話。

羅夏數(shù)著數(shù)字的聲音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數(shù)嘈雜的聲音：

“看，那個東西是什么？”

“怎么長得那么奇怪？”

“暗精靈不都是這樣的？”

【這有什么？我好喜歡這種挑戰(zhàn)呀！】

“它們和我們不是一個物種。”

【接受我吧，品味這份美好！】

“芙蕾雅我的孩子，你看看你的同類，你想變成那樣嗎？”

芙蕾雅知道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需要什么都不去想就好了。

但她已經(jīng)讓心中的黑影奪走過一次身體的掌控權(quán)。

那片封印黑影的屏障此時早就千瘡百孔，搖搖欲墜。

她厭惡這樣的自己，厭惡這樣的身體，厭惡體內(nèi)流淌著的血。

如今她就要被自己所厭惡的一切所吞噬，所擊垮。

羅夏念著數(shù)字的聲音好像永遠都不會到達盡頭，一個個音節(jié)沖擊著芙蕾雅心中的大壩。

但他的聲音，卻又好似是讓芙蕾雅對抗這陣巨浪的唯一助力。

芙蕾雅忽然意識到：

只需要往后倒，到他的懷里去，向他認輸，那些煩擾的噪音便會消失了。

不！

她雖然厭惡自己，但絕對不想丟失自己！

【承認吧，你喜歡……】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她的呼吸越來越快，忽地尖叫了一聲。

“一百。”

時間到了！

那些竊竊私語消失了，再一低頭，根本就沒有人在議論她，也沒有人看她。

剛剛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也是黑影對她的蠱惑。

隨著她從劇烈的恐懼之中舒緩下來。

芙蕾雅全身都像被柔軟的云朵包裹，又好像正平靜地浸泡在溫?zé)岬钠≈硐阌窕ò甑娜校恳淮缂∧w都充斥著虛無又舒適的感覺。

這或許是她第一次以自己，而非黑影的狀態(tài)獲得這樣的體驗。

那就是完成任務(wù)、挑戰(zhàn)自我的成就感！

雖然很累，伴隨著的是心中無盡的寧靜。

既然羅夏已經(jīng)數(shù)到了一百，這個指令應(yīng)該可以宣告結(jié)束了吧。

芙蕾雅語氣平淡地問道：

“好了，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是怎么變成戈登·馬汀了的吧。”

“這有什么？我只是來當(dāng)他的替身罷了。”

那么多努力，就換來了這么簡單的一句話。

替身？這么說羅夏現(xiàn)在的狀況是完全合乎規(guī)范的？

但馬汀和羅夏應(yīng)該素不相識，怎么會……

芙蕾雅原本就不靈光的腦子轉(zhuǎn)不動了。

她張嘴就想問下一個問題，而羅夏順勢告訴了她第二個命令：

重新打掃干凈玻璃護欄，但不能使用抹布。

除此之外，什么都可以。

芙蕾雅的選擇實在有限，要么用自己上身穿著的衣服來處理。

或者，她還可以嘗試其他方法處理。

羅夏提出這個指令，是想要侮辱她，讓她做這些女仆的工作。

但如果這種程度就想讓她屈服，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芙蕾雅做委托時，多臟的地道她都能藏匿，只為奪取一枚值錢的項上人頭。

不過是像一個女仆一樣做清潔工作，雖然方法苛刻了些，又有什么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