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波爐“叮”的提示音碎在教導主任的呵斥聲里。

“實驗樓禁用電器！”皮鞋跟碾過水磨石地面，王主任鏡片后的視線鎖住張梓軒懷里的餐盒。葉林突然向前半步，肩胛骨處那片洇濕的云紋恰好擋住主任視線：“報告老師，我們在加熱冷掉的生理鹽水。”

張梓軒怔怔低頭，看見葉林垂在身側的手正從圍裙口袋抽出半截標簽——**氯化鈉溶液（0.9%）**。他掌心瞬間沁出冷汗，那分明是上周生物實驗后被他隨手塞進葉林儲物格的空試劑瓶。

“家政課用生理鹽水？”王主任的鋼筆尖幾乎戳到葉林襯衫后背的水漬。空調冷風裹著雨前特有的土腥味灌進來，她領口銀羽毛項鏈突然晃出刺眼光斑，晃得張梓軒視網膜上殘留著微波爐紅光跳動的幻影。

**2:59**

那個被偷拍的數字在腦海里灼燒。

“清洗油畫筆。”葉林聲線平穩如體育課測謊儀，“新買的鈦白顏料卡在筆毛里了。”她側身從料理臺抽出畫板，繃緊的畫布上赫然是只困在鐵絲網中的白鷺，濕漉漉的翅膀褶皺竟與主任手中教師名冊的折痕微妙重疊。

王主任的視線在畫布上停留三秒，鋼筆突然轉向張梓軒：“校服拉鏈。”

金屬拉齒正勾著半張泛油光的紙巾——那是葉林剛才替他擦領口塞來的。張梓軒喉嚨發緊，指紋里還殘留著濕巾上青檸混薄荷的涼意。

“餐盒漏油？”主任抽走紙巾嗅了嗅，“東坡肉？家長須知第17條……”

雨滴猝然砸向玻璃窗。葉林突然抬手關掉瘋狂閃爍的微波爐電源，嗡鳴靜止的剎那，張梓軒聽見自己心臟在胸腔里撞出巨大回聲：“是、是我爸非要……”

“是我帶的肉！”實驗柜陰影里突然冒出汗涔涔的腦袋。體委抱著排球咧嘴笑，“張梓軒幫我熱飯呢，老師您看！”他猛掀開保溫袋，三盒油亮的紅燒肉擠在碎冰袋中間。

暴雨傾盆而下。王主任揪著體委訓話時，葉林拽起張梓軒沖進消防通道。冷鐵門合攏的瞬間，他后背重重撞上樓層索引牌，震落的灰塵里看見葉林睫毛上凝著細碎水珠。

“生理鹽水標簽是你偽造的。”張梓軒聲音發啞，“上周三倉庫的熱水壺根本沒插電。”

雷電劈開昏暗樓道，葉林的白襯衫在應急燈下透出伶仃的肩胛骨輪廓：“微波爐里的東西……”她突然伸手探進他校服口袋，“會燙傷的知不知道？”

沾著油漬的手機塞回他掌心，屏幕還停留在偷拍的計時器界面。指紋解鎖的微光映亮葉林眼尾——那里有粒淺褐色小痣，像白鷺翅膀上被雨打濕的斑點。

張梓軒猛地攥緊手機。那里面存著更危險的影像：上周天臺水箱后，葉林踮腳解鐵絲網時繃緊的脊椎曲線；昨天美術教室，她蹲在窗臺喂流浪貓的絨布裙擺；還有三十秒前，王主任沒注意到的細節——葉林抽出畫板時，圍裙口袋滑落的銀羽毛項鏈掛墜，內壁刻著極小一行俄文：**Онаулетелановернется**（她飛走了但會回來）。

“為什么幫我？”喉嚨里的油腥味被薄荷糖的涼意覆蓋。他想起器材室鐵門卡死的那個雨夜，葉林摸黑修好備用燈時，接線板上同樣刻著這行字。

頂樓突然傳來重物倒塌的轟響。兩人沖上天臺時，積水已漫過水箱基座。濕透的畫板漂在渾濁水面，困在鐵絲籠里的白鷺正用喙瘋狂撞擊生銹的鎖扣。

“麻醉針過期了！”葉林抓起排水管邊的鐵鉗，暴雨沖刷著她脖頸間的銀羽毛，“市動物園的腳環，是遷徙時受傷的賽罕烏拉保護區個體——”

鐵絲網豁口裂開的剎那，白鷺驚飛掠過頭頂。張梓軒下意識舉起手機，鏡頭卻捕捉到葉林隨鳥群揚起的左手腕——那里交錯著新舊劃痕，最深一道結痂下隱隱透出青紫色編碼：**Z-107**。

“別看！”葉林突然撲過來搶手機。推搡間兩人跌進蓄雨桶，冰涼積水灌入鼻腔時，張梓軒右手本能地護住她后腦。某種尖銳硬物隔著他襯衫口袋扎進肋骨——是那根偷藏的鐵鉗尖頭。

血腥味在雨水里洇開的瞬間，葉林瞳孔驟然緊縮。她顫抖的手指摸上他胸口血跡，唇色褪得比那只白鷺的絨毛更蒼白：“醫療包…醫務室…”

張梓軒卻死死扣住她的腰。手機沉入水底前發出的最后微光，照亮葉林鎖骨下方寸肌膚——那里用藍黑墨水刺著行小字，正是微波爐計時器照片背景里模糊的代碼：**Тишинавбиблиотекев 3часаночи**（凌晨三點的圖書館寂靜）

雷暴吞沒天臺時，他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穿透雨幕：

“動物園編號Z打頭的，都是非法盜獵案的證物鳥。”

葉林染血的指尖驟然掐進他肩膀。

遠處鐘樓傳來三聲悶響，驚飛的白鷺正穿過積雨云，朝著城市北郊那片禁飛區振翅飛翔

“葉琳？葉琳？你在發呆什么”

葉琳突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