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城兵馬司，是京城的中、東、西、南、北即所謂的“五城”，各自設(shè)置的兵馬指揮司統(tǒng)稱。

五個指揮司平行，互不隸屬，各自統(tǒng)領(lǐng)三千士卒，負(fù)責(zé)京城各城巡捕盜賊，疏理街道溝渠及囚犯、火禁之事。

每指揮司設(shè)都指揮、副都指揮、知事，吏目等若干職務(wù)。

眼前這位祝姓大將，也不知是北城兵馬司的主官，還是其麾下的知事，總之不可能是吏目之流。

其品級不高，但手下的人馬卻是不少。

“而且，都是入了境的精銳武卒。”

趙高抱臂胸前，看著前方源源不斷趕到的北城兵馬司人馬，心下恍然：

“原來咱們這檔的真正目標(biāo)，是北城兵馬司！

對付靜安寺的，不過是幌子，目的是引出北城兵馬司？

如此看來，今日倒是有一場惡戰(zhàn)。”

正思量間，那員昂藏大將深吸了一口氣，在馬上朝上官鈞拱了拱手：

“北城兵馬司，知事祝明見過這位公公。”

就聽上官鈞輕笑一聲，不給他閃躲的機會，直接發(fā)言逼問：

“祝知事，你還沒回答咱的話呢，此行前來，可是助咱等剿滅靜安寺這窩逆賊？”

這一問直接讓祝明坐蠟，他騎在馬上，如坐針氈，顧左右而言他：

“這位公公，不知靜安寺犯了何罪，以至于讓你們?nèi)绱舜髣痈筛辏俊?

說到這，他似乎捋順了思路，挺直了腰桿，正色道：

“靜安寺在京城百多年，口碑極佳，香火鼎盛，分外靈驗，深得城中百姓敬重。

倘若不分青紅皂白就對其下手，怕是會引來非議，倘若再激起民變…”

祝明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上官鈞一眼，輕聲道：

“怕是公公你擔(dān)當(dāng)不起…”

趙高離得較近，把祝明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聞言瞪大了眼睛，心下暗道：

“好家伙，這是直接放話威脅？

東廠的名頭，什么時候淪落到區(qū)區(qū)一個五城兵馬司的知事都敢威脅的地步？

難怪老萬要搞一次大的行動來立威…這里面的水很深吶。

不過，眼前這祝明，倒是適合作為嚇猴的雞來宰。”

果然，上官鈞“桀桀”怪笑一聲，右手按住了刀柄：

“你在威脅咱？

咱們東廠皇權(quán)特許，先斬后奏，什么時候輪到你一個兵馬司知事來指手畫腳？”

上官鈞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猓裆滞怅幚洌?

“至于激起民變，更是笑話！

堂堂京師，天下首善之地，民智已開，豈會輕易被那等妖僧蠱惑？

倘若真有聚眾鬧事者，那也是逆賊之屬，自有官府按律應(yīng)對。

再不行，無論城中的二十四衛(wèi)，還是城外的三大營，鎮(zhèn)壓逆賊，易如反掌，本官何懼之有？”

這話一出，空氣中頓時彌漫著沛然殺機。

廠衛(wèi)一方士氣大振，明明人數(shù)落于下風(fēng)，士氣卻是反勝一籌。

趙高聞言，心下也是大聲叫好：

“好家伙，小鈞子這招狠吶，直接一個逆賊的帽子扣下來。

敢鬧事的，當(dāng)場砍殺，都不必再收押定罪了。

那祝明想借民變來施壓，這回卻是踢到鐵板上了。

而且，看小鈞子這架勢，怕是不會放過他…”

果然，就見上官鈞緩緩下了臺階，來到祝明馬前，殺氣騰騰道：

“祝知事，說了這么多廢話，你還沒回答咱最開始的問題。

你此番率兵前來，究竟是助咱剿滅靜安寺呢…

還是…別有用心？”

若是率兵相助，那就得入寺搏殺，相當(dāng)于當(dāng)場跳反，納交投名狀。

可這祝明之所以能坐上北城兵馬司知事的位置，本身就是走了五大顧命輔政大臣中禮部尚書林昺的門路。

如今的局勢，在興元帝除掉曹正純，掌控內(nèi)廷之后，已經(jīng)全面激化，形成了內(nèi)廷外朝對峙的格局。

一旦跳反，他祝明就是自絕于外朝，成為朝臣們口中的“閹黨”一員，要被口誅筆伐的。

可直接和東廠杠上，他又沒那個膽量，畢竟當(dāng)年東廠橫行無忌的年代他也經(jīng)歷過，不愿往死里得罪。

更何況，今日他已經(jīng)按上面交代領(lǐng)兵出動，只可惜東廠不按套路出牌，決心極大，怪不到他頭上。

是以，祝明略一思量，就心生退意。

他在馬上拱了拱手，豪爽一笑：

“今日多有誤會，是下官的不是，來日公公若得閑，盡管來北城兵馬司找俺喝酒。

公公如今有公務(wù)在身，下官就先失陪了！”

說完，他一撥馬頭，就要離開。

卻見上官鈞雙眼一瞇，抽刀出鞘，“唰”的一下，就將那匹黑鱗蛟馬的腦袋砍了下來。

“你…”

祝明從馬背上狼狽落下，看著頹然倒在血泊里的坐騎，驚怒交加。

就在這時，他身后的一眾北城兵馬司兵卒卻是應(yīng)激般抽出了兵器，迅速變陣。

“不好！”

祝明反應(yīng)過來，神色大變，剛要開口喝止，耳邊就響起一道銳利的箭嘯聲。

“咻！”

他轉(zhuǎn)頭望去，就見二十丈外，一名背負(fù)兵匣的東廠番子彎弓如滿月，弦作霹靂。

剎那間，一蓬箭矢如暴雨梨花般灑開，落向他身后的兵陣中。

“殺！”

與此同時，趙高收了掌中的驚雁弓，取出虎咆刀，一馬當(dāng)先的沖了出去。

他已經(jīng)看穿了上官鈞的打算，就是要拿眼前的祝明，以及這支北城兵馬司的兵卒來立威。

眼下老萬主持東廠，要一洗之前的頹勢，積極進(jìn)取，少不得要和外朝的勢力交鋒。

而這，就是上官鈞說了很多次的“出頭機會”。

只要能贏，由頭無關(guān)緊要。

果然如他所料，就在他揮刀出手之際，上官鈞也沒停手。

在一刀砍殺祝明的坐騎后，他一抖長刀，整個人裹著一層凜冽刀光撞向祝明。

“噗嗤！”

“噗嗤！”

兩聲刀刃割開筋肉的聲響傳來，濃烈的血腥氣登時撲面而至。

趙高腳下不停，掠過兩具尸體，身如惡虎，幾式《虎魔崩山刀》接連施展而出，轉(zhuǎn)眼間又擊殺了三名兵馬司的士卒。

這些兵馬司的士卒來自各地衛(wèi)所精銳，盡皆是入了境的武卒，雖都是外練層次，但實力不容小覷。

可惜他們面對的是趙高，膂力過人，雙膀足有一萬四五千斤的力道，一擊之下，三境之下無人能擋。

再加上趙高手中虎咆刀乃是寶器級別，鋒刃極其犀利，利器之流與之相觸，如若廢鐵，斷的斷，裂的裂，根本抵擋不住。

于是乎，這一番連砍帶殺后，他竟是將上官鈞和祝明二人周圍清出了一大片空位。

無論是北城兵馬司的兵卒，亦或是東廠眾番子，都被嚇了一大跳，紛紛停手看向趙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