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縷勁風在趙高腦門前潰開，余勢驚人，打散了他的發髻。

岳銀瓶如鬼魅般出現在他三尺開外，目光冷厲，沒有半點往日的情誼：

“你知道我的身份？”

趙高苦笑一聲，聳了聳肩：

“全天下有這么厲害的身手，又姓岳，還和皇家有恩怨的，最有可能就是冠軍侯的親人。”

岳銀瓶目光閃爍幾下，冷冷道：

“事不過三，倘若你再騙我，這次我一定殺了你。”

“岳姐姐，放心，這次咱家絕對沒有騙你！”

趙高咽了口唾沫，沉聲道：

“當今天下，唯有皇帝能恢復侯爺的名譽。

只要咱家取得皇上信任，身居高位，掌握權勢，終有一日能說服皇上。”

“你打得好算計，想借我之手，助你身等高位？”

岳銀瓶眼中閃過一抹嘲諷之色：

“你莫非以為，我真的不會殺你？”

這話一出，屋內的氣溫陡然直降，趙高頭頂甚至隱約有一股凝重如山的氣機在醞釀。

好似下一刻就會有一座大岳壓下，將他碾殺當場。

趙高心頭一緊，臉上卻是顏色不改，仿似沒有察覺到屋內的異常，沉聲道：

“那也總比岳姐姐你盲目刺殺要更有希望吧？

即便讓你得手，殺了皇上，又能如何？

如此一來，豈不是讓冠軍侯的一世英名更無恢復之期？”

“閉嘴！”

趙高只覺耳邊似有炸雷響起，他臉色一白，卻也知道到了關鍵時刻，咬緊牙關，繼續輸出：

“你只想著能自己心里出一口氣，可史書上會如何記載，后人又會怎么看？”

“我讓你閉嘴！”

“你該清醒了，岳姐姐！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三條路！”

趙高硬頂著對方一波波如潮浪般碾壓過來的氣勢，接著說道：

“第一，你繼續刺殺和皇上，公主，妃嬪，皇子，一直殺到皇帝害怕，不得不替侯爺恢復名譽。

第二，按咱家說的，助咱登上司禮監掌印的寶座，權傾天下，最終勸導陛下替侯爺恢復名譽。

第三，改朝換代，你們岳家人登基為帝，或是輔佐新朝奪得天下，恢復侯爺之聲譽。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呼！”

“呼呼——”

岳銀瓶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目光閃爍不定。

顯然趙高這番豁出去的話，條理清晰，必然是經過長久思索總結得來，并非臨時胡編亂造。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若是被他人聽見，必會落得個千刀萬剮的下場。

趙高與她萍水相逢，能說出這番話，唯一的解釋就是——

他是真正的崇拜冠軍侯岳連山，為其遭遇扼腕，不甘。

岳銀瓶眼中的冷厲散去，她滿臉復雜地看了趙高一眼：

“你…崇拜我爹？”

“冠軍侯忠肝義膽，為國復地三萬里，令北蒙小國師二十年不敢南顧…

如此英雄豪杰，在咱家眼里早已是神一般的存在，又豈止是崇拜？”

趙高挺起胸膛，義正言辭，接著滿臉不甘地接著道：

“可惜，他遭遇不公，英年早逝，不然，咱大虞說不得早就已經恢復昔日失地…”

見岳銀瓶態度逐漸軟化，趙高終于松了口氣，知道自己小命保住了。

有了之前宮中的經歷，他對于皇帝，公主之類的貴人，再無濾鏡。

相比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反倒是岳銀瓶這等愿意舍下性命給亡父報仇的性情中人，更適合結交親近。

于是，他趁熱打鐵，將昨日發生的宮變挑了些重點，簡述給了岳銀瓶。

岳銀瓶聽完后，皺眉道：

“你是說，皇帝，公主他們原本對你還心存懷疑，但最終還是放你回來…

就因為，你從我手里救走了靈鶴公主，對她有救命之恩？”

趙高見狀心頭升起一片陰霾，點了點頭，疑惑道：

“岳姐姐，這里面有問題？”

岳銀瓶深深的看了趙高一眼，似想起了什么，沉聲道：

“從古至今，帝王最是疑心。

對于危及他們安危之事，他們寧愿錯殺都不會放過。

無論東廠，還是飛魚衛，在涉及皇帝的安危上，更是寧可錯殺一萬，不會放過一人。

以他們的行事風格，他們既然懷疑了你，根本不需要什么證據，輕則下昭獄審問，重則當場斬殺，免除后患。

可偏偏，他們竟然放你出宮…”

趙高一聽，登時冷汗津津，反應過來，自己為何回來的時候總覺得哪里不對。

這次過關，太簡單太輕松了！

明明曹正純將他和刺客聯系起來，而且他也無法自圓其說，可無論東廠，還是飛魚衛都仿佛忘了這事…

之前他以為是宮變之后，人手緊缺，所以他們來不及追查。

現在經岳銀瓶一提醒，才發現自己把問題想簡單了。

涉及到刺殺皇帝，公主的刺客，哪怕他們現在人手緊缺，來不及查下去，至少也應該關押起來。

可他們偏偏將趙高放回來，那他們的目的，恐怕是…

“釣魚！”

趙高打了個激靈，一時間，老萬和他說話的所有畫面都涌入腦海…

他豁然醒悟，瞪大眼睛看著岳銀瓶：

“他們的真正目的，是你！”

岳銀瓶沒有說話，不動聲色地打量了趙高一眼。

見他臉上的擔憂不似作偽，她點了點頭，開口道：

“或許，早在你被安排到眾牲苑時，他們就已經盯上我了。”

趙高皺眉道：

“可他們怎么確定，咱家能和你聯系上？

這一點，咱家在見到你之前，都不知道…”

“世間奇功異法無數，朝廷更是此世最大的宗門，或許有人修了什么秘法，窺破了我的行蹤…

或許這只是人家下的一手閑棋，能成更好，不能成也無所——”

岳銀瓶搖了搖頭，話沒說完，她眉頭一抬，嘴角泛起冷哂之色：

“他們來了！”

“什么？”

趙高豁然色變，連忙豎起耳朵，凝神靜聽，果然聽到一些輕微的聲響。

那是衣角破空和鞋底摩地的輕響，若不注意，根本察覺不到。

“看來，今天是在劫難逃了。”

他抿著嘴巴，目光閃爍幾下，一個死里逃生的計劃登時浮現在腦海中。

“岳姐姐，待會你不用管咱家，更不要和他們糾纏！”

趙高猛地抬頭，嚴肅的看向滿眼疑惑的岳銀瓶：

“留有用之身，暗中謀劃，終有一日，必能替侯爺洗刷冤情，恢復名譽。”

岳銀瓶呼吸一滯，看著視死如歸的趙高，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不過此刻情況十萬火急，來不及細思，她點了點頭，沉聲道：

“若是你今日逃脫此難，他日我代父侯收你為徒，傳你《龍象撼天經》…”

她話沒說完，突然整間屋子一震，門戶，壁墻等多處，轟然炸開。

一根根長矛也似的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貫穿而入，帶著索命厲嘯，刺向他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