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舅父,若是我進宮去求太上皇,他老人家若是開了金口,賈府可還有生機?”賈母死死捏著床褥,雙目含淚,聲音顫抖著向王子騰問道。
“老夫人,您要知道當(dāng)今陛下可一直忌憚著太上皇呢,若是您求著太上皇開口,只怕是把賈府推向萬劫不復(fù)的境地。”
賈母此言也是慌了神,病急亂投醫(yī)。為什么好端端的利用自家人脈去推王子騰來做這京營節(jié)度使,她也是門兒清的。東平郡王稱病告老離開都督府,北靜王哪怕身為天下武勛之首,也只是掛個五軍都督的虛名,一向閉門不出。
這些都是與賈府有異曲同工之處的。
其實這事對于王子騰來說也是麻煩,雖說波及不到他王家,可他的地位、他的權(quán)力都是憑借著賈府在軍中的人脈交情。若是賈府倒了,他就只是一塊肥肉,誰都能咬一口。
“那老太妃呢,老太妃身為陛下的祖母,對,她的話一定有用,對,她老人家一定能救賈府,快快快,取我的誥命服來,我要梳洗打扮進宮!”
王熙鳳有些意動,剛想領(lǐng)著丫鬟往外走,卻被王子騰給攔了下來:“老太妃病入膏肓需要靜養(yǎng),陛下早在兩個月前就下令,后宮嬪妃只有貴妃以上才有探望的資格,其他妃子也得日日燒香拜佛,祈求老太妃安康。
至于其他人更是一律不許見,就連老太妃的娘家,那甄家都好幾次派人來,祈求探望太妃,可都被駁回去了。”
賈母終于忍不住,盤膝于榻上,整個人淚眼朦朧道:“我也到了該死的年紀(jì)了,無非是早死晚死幾天,享受一輩子榮華富貴,我也值了。
可是你們怎么辦,你們這些小輩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若是賈府完了,你們又能往哪兒去呢?”
黛玉最是感性,撲倒在賈母懷中嗚咽道:“老祖宗,自母親去世以后,這世上也就您老人家對我最好,您若是沒了,只怕玉兒也過不了多久就去尋您。到時候您可要等等我,咱們路上也好有個伴兒。”
本來屋中就愁云慘淡,黛玉這么一番話更是引得許多人紅了眼,許多姨娘丫鬟與小姐都吚吚嗚嗚,暗地里抹眼淚。
黛玉畢竟是林家的,王夫人等人有娘家做靠山,可她們這些無依無靠的怎么辦?等待她們的,無非是發(fā)配教坊司一條路罷了。
王子騰被她們的哭聲攪和地心煩意亂,又礙于一群女眷,只好視而不見:“不管怎么樣,總不能是坐以待斃的。玉兒她父親深得陛下倚重,且給他修書一封,求他從中斡旋,試試看。
另外,存周,珍哥兒,你們隨我去一趟北靜王府,與王爺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法子。”
賈府是武勛出身,自代善公以來便一直在北靜郡王麾下,受其管制。而現(xiàn)在王子騰這京營節(jié)度使在職位上也是受北靜王水溶這位中軍左都督管轄,賈府與北靜王府絕對是世交了。
“對對,快去,你們快去,多備些金銀珠寶字畫古玩,只要水王爺能救了咱們,把整個賈府的財寶獻上都無異議。”
……
因為奪嫡一事,各方本就斗得不可開交,整個京城都風(fēng)聲鶴唳,雖然距離賈珍打了泰王這事只過了沒兩個時辰,可幾乎各家都已經(jīng)收到了消息。
一處并不起眼的酒樓中,東平郡王穆蒔正與兩名年輕人交談,整棟酒樓只有他們?nèi)耍乒窕镉嫸疾灰娵櫽啊?
臨窗的那年輕人一席青袍,頭發(fā)只是隨意地束起,連個發(fā)冠也沒佩:“世叔,您說這賈府真的有那么蠢嗎,還是說是王子騰他們與虞見濟一起,給大家演的一出戲?”
穆蒔沒有回話,反而青袍年輕人對面的那白衫年輕人開了口:“二哥想必是覺得京營是小七麾下的部曲,故而對賈府與王家沒有過多關(guān)注過吧?
我觀整個賈府,都是一群暮氣沉沉的活死人罷了,就連那些小輩,都只是尚未掩埋起來的尸體。唯一有些能耐的便是那賈珠,可惜還英年早逝。呵,說來也有意思,不該死的死了,該死的反而還尸位素餐,握著讓人眼饞的人脈。
不過那王子騰也還可以,是個人物,可惜不在咱們麾下,這次,賈府與王家怕是都在劫難逃了。”
“哈哈哈哈,誰敢救?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京營節(jié)度使這個官職,整個京畿安危都由這一人說了算,這讓誰能安睡?要我說,哪怕現(xiàn)在賈府沒有出事,只怕等朝廷局面穩(wěn)定下來以后,也得讓賈府出事才行。除非……”
“沒有那個除非,父皇當(dāng)初把小九過繼到北靜王府不正是算到了今天嗎。既不讓陛下掌握京營,也讓小九與皇位無緣。”
穆蒔面色沉重,自嘲地笑了笑:“瑜王殿下說賈府中都是一群活死人,可咱們又何嘗不是呢?
若不是太上皇他老人家有先見之明,怕不是在陛下掌握了京營那天,咱們都已經(jīng)成了劍下亡魂了。”
瑜王歪著頭想了想:“是也不是,且不說當(dāng)今陛下并不信任賈家,也沒有魄力對京營開刀。一旦他有動手的苗頭,不說賈府反應(yīng),只怕咱們這些人最先會暴動,來個京營嘩變,讓京中血流成河吧。畢竟咱們不是岳武穆,這世間也不會有風(fēng)波亭!”
“唉,陛下不動賈府,反而一直對他們榮寵如常,就是等他們犯錯呢。只可惜,這群廢物真的給了陛下借口。”瑾王嘆了口氣。
“你一個男子,身上的脂粉味道怎么比個女子還要重,熏得人頭昏腦脹的。”被稱作二哥的青袍年輕人捂住口鼻,將門窗給打開,這才聊回正題“不過,細細想來,賈府倒了也好。若是賈府倒了,那王子騰再想更換門庭也來不及了。
一個饅頭大家一人啃一口,雖說吃不飽,但至少穩(wěn)妥,比起吞下一整個饅頭來說,起碼不會擔(dān)心以后被噎死。”
“現(xiàn)在這賈府就是一顆火炮,誰敢?guī)椭Z府說話誰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被炸得尸骨無存。我倒希望他們走投無路投向太子呢,這么一來,福王他們怕是也得與咱們聯(lián)手把太子給拉下馬來了。”
穆蒔心中一動,想到一種可能,可又沒有確鑿證據(jù),只好閉口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