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滋潤著鱗次櫛比的屋頂，腳下一片波光粼粼，血液凝固形成的湖面，宛如一面紅寶石般明鏡，倒映著莫塔里安盔甲的磷光。

遲緩的機械載著傀儡部隊和殺戮獸群抵達，納克雷的劫掠部隊，收割者貪婪地搜刮海瑟姆雷的每一毫財產。

莫塔里安盯著安靜躺在掌心的八角形金屬片，眸子發生細微顫抖，像看著某種希望。

“那件東西，為什么會在你手里？”

“打斗的過程中，從海瑟姆雷身上扯下來的?！?

莫塔里安輕描淡寫地說道。

悄無聲息從一位霸主身上奪走一樣物品，過程有多艱難，只有莫塔里安自己清楚。

背上見骨的傷口隱隱作痛。

“交出來。”

冷漠的聲音響起。

又是那樣理所當然，明明是自己賭上性命奪回的東西。語氣聽起來像是他的私人財產，跟納克雷的語氣如出一轍。

莫塔里安討厭這樣。

“交出來，你知道我會動手?！?

轟隆隆......

夜空閃爍雷鳴，陰冷雷光照亮了卡爾半邊臉龐，陰翳籠罩的眸子當中，“蓬”地燃起兩抹猩紅火苗。

滂沱大雨下，莫塔里安雙眼模糊抬起頭。

“如果，“心臟”不在海瑟姆雷手中，你還會來嗎？”

“我會告訴你：即使沒有金屬片我依舊會來救你。作為你找回金屬片的獎賞，縱使這并沒有任何意義。”

面對莫塔里安的討賞行為，卡爾站在一旁面無表情。

他自然知道莫塔里安想聽哪種話，不過，對方痛苦，擰巴，掙扎的樣子......更有樂趣。

傷害，折磨一位半神，看著對方在親情的油鍋里煎熬——有趣。

“我明白了。”

萬千酸楚濃縮成寥寥數字，掌心攤開，莫塔里安把金屬片遞給他。

“終于！”

內心填滿喜悅，語氣難掩的高昂了許多。

等待了十六年，他終于可以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了。

巴巴魯斯并沒有制造跨星系旅行的飛船的技術，唯一掌控了天空的霸主是安沃利安，擁有一艘能夠低空航行的煉金飛艇。

再加上巴巴魯斯蒼白將死的恒星，難以提供覺醒飛行能力所需的恒星能量，他被地心引力牢牢困在這顆病態無趣的毒氣行星長達十六年。

只有折磨莫塔里安，才使他稍稍歡愉。

浪費了他媽的十六年時間，他還要再等多久才能殺進亞空間，強逼色孽石斛向西！

“等等，卡爾！”

剛剛準備離開的卡爾被莫塔里安叫住。

“怎么？”

聲線柔和了許多，不再那么冰冷，能夠離開巴巴魯斯，使他心情極為愉悅。

“我會去，一定會去！不管你在哪里！”

莫塔里安聲嘶力竭地咆哮著說出這句話。

“感情讓人脆弱莫塔里安，你不是真的在乎，只是為了滿足你那幼稚的勝負心，因為你一直不如我，只能從高高的道德感尋找突破口?！?

“但可惜的是，你的本質和納克雷并無區別，為了某些目的，冷漠自私，自始至終都是在為自己考慮，滿足私欲?！?

“你在高山之上建筑城堡，統治著數十億奴隸，告訴我你和暴君的區別？”

他不遺余力地抨擊。

作為土著星球的領袖，他沒能完成統一大業；作為星際戰士軍團的主宰，他沒能掌控整個軍團；作為混沌邪神的仆人，他甚至連納垢神選都沒混上。

可以亳不留情面地說，原體做到他這個份上，丟人！

他仇恨納克雷，發誓要親手殺死那個畜牲。結果，卻是戰敗瀕死，帝皇不得不出手。莫塔里安，丟失了最后斬斷心魔的機會。

若非帝皇相救，慈父絕對當場給他升魔，變成莫臭臭。

他選擇加入荷魯斯，只是為了獲得他認為應有的權力，因為他被帝國核心權力排擠在外。

莫塔里安悲劇的一生，一直都在試圖證明自己。

不過，這些他都不在乎，相比起莫塔里安悲劇的未來，現在折磨他這位“好大哥”更讓他歡愉。

嘭！

空氣波動猛烈向外擴散，陰云垂掛的水線，像被激發的霰彈密密麻麻向四周爆射擴張。

卡爾走后不久，一聲巨大的爆炸吸引喪氣鬼莫塔里安的注意。

一輛載具，坦克規格的履帶承載著巨型的貨車，它的內部爆炸開來，滑出路面，掉進了熱視線制造的溝壑里。

濃煙滾滾。

接著，從四分五裂的貨車底盤里竟然鉆出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

他佩戴著呼吸面具，正在干嘔不已。

這家伙身材結實而面容狡黠，由于恐慌而雙目圓睜。

小型護送載具紛紛減速停車，成群的傀儡涌出了可伸縮的艙門。

這群縫合怪物們嗅著渾濁的空氣，彼此吼叫著，試圖抓捕逃亡的俘虜。

年輕人折回去，救出了更多的凡人。

他們如潮水般從翻覆的載具內蜂擁而出，男女老幼一應俱全，其體格無不是相似地健壯而又結實。

他們便是海瑟姆雷許諾給馬烏斯的那批試驗品。

年輕人慌亂的目光沿著空曠的基地瘋狂地掃視著，尋找逃跑路線。

目光發現一個蒼白的人影就佇立于不遠處，隔著渾濁不清的空氣凝視著他。

莫塔利安注意到年輕人。

注目著他被怪物擊倒，在泥潭里摔跤，鮮血紅染，不顧一切爬起來，再次沖上去。

為什么！為什么要爬起來？

為什么要反抗？

無論年輕人做了什么，他都早已不可能全身而退。

命運既定。

為什么還要一遍又一遍品嘗那些痛苦？

為什么要去救那些人？

你不是它們的對手！

你們分明毫無關系！

你可以走！

只見年輕人從外套里抽出一把銹跡斑斑的破舊金屬刀片，如同匕首般緊緊地握著，污濁的空氣令他氣喘吁吁。

“你是誰？”

他半是嗚咽半是哀嚎地哭喊道。

“高高在上，隔岸觀火？你明明看到我們了！你明明能幫我們的！”

右手顫了一下伸出去，又很快縮回來。

【你不是真的憐憫莫塔里安！】

“不！我跟你不同！”

他歇斯底里咆哮，表情痛苦掙扎，像是在斬斷某種和骨肉融為一體的鎖鏈。

“只有你，是如納克雷那樣的冷漠混蛋！”

“我在乎，那些脆弱的感情，那些無助的民眾，我會證明給你看！”

深吸一口氣，帶著滿腔憤懣，莫塔里安沖出去，從此徹底背叛養父，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