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世界，巴巴魯斯。

被永不升起的薄霧籠罩。

它深入骨髓，濃稠似血，在霜凍堅硬的地面凝結成液滴。

長夜漫漫，黑暗隨行。

白晝轉瞬即逝，短暫的好像是灰色的陰影。

霉菌在頑石上肆意生長，如同黑色蛛紋蔓延開來。到處都是潮濕的地方——火堆散發著惡臭，那是用的潮濕腐爛的木頭燃起的，咳出的煙遠比火焰還多，嬰兒們全都蜷縮在附近。

沃克斯蹲在他家的角落里，瘦骨嶙峋的手里握著一枚銹跡斑駁的釘子，渾身止不住地發抖，一層濕氣從他的手臂上留下來。

他的父親站在空地上，手里拿著收割蒼白玉米的長鐮刀，他的母親蜷縮在稻草鋪成的院子的另一端，手里拿著一把斷軸的錘子。

村子里的其他人都各就各位，蹲在低矮的石墻旁，躲在腐爛的草垛里，只有二十五個人。

他的嘴唇干裂著，無聲蠕動著。

這是定居點的人們宣揚的美德——沉默和安靜。

沉默的人會被蒼白之王忽視，它們狩獵的眼睛會錯過寂靜，瀆默者皆是它們的獵物，熏臭腸胃成為埋骨地。

死氣沉沉的霧突然動了，墨綠一閃而過，伴隨著冰冷空氣的嘶嘶聲和黑草輕微的磨擦聲。

他看到父親緊張起來，母親用她皸裂粗糙的手掌捧起錘子頭。

沃克斯試著止住顫抖，卻并不起作用。

當蒼白之王出現時，他幾乎無法遏制住自己的尖叫。

它身形壯碩，只看得出松散的人形和比例，是由恐怖的夢想所誕生的怪誕巨物，跛著兩條畸形的腿，身披僵硬的破布。

長著一張毫無血色的臉，像是扔出來的奶油一樣聳拉著，嘴巴扭曲著，露出一種像是不平衡的露珠般的微笑。它的眼睛很薄，沒有瞳孔，手指比沃克斯的前臂還要長。

它張開嘴唇，白色的舌頭短暫地舔了一下，品嘗著空氣。

蒼白之王步履蹣跚向著沃克斯走近，長袍搖擺著。

父親和母親的臉因為恐懼繃得緊緊的，二十五個人，即使是一百個人，對付蒼白之王也不夠！

父親是第一個沖出來的，對著它尖嘯，揮舞著鐮刀砍向它巨大的腳，第二個，第三個，男人們，女人們，孩子們，都尖叫著沖出來。

只有蒼白之王沒有尖叫，它一點聲音沒有，微笑，就微笑著。

沃克斯的父親被開膛破肚，鋒利的爪子從背后貫穿伸出來，掐著一段血紅森白的脊骨。

死的時候，他的表情是憤怒的，鐮刀保持揮砍狀，但他死了，這個勇敢的男人。

沃克斯還活著，抓著釘子沖出來，因為恐懼他慢了一拍，他寧愿先死。

母親被攔腰扯斷，腥臭的腸子內臟散落在地上，他的玩伴驚叫著被攥在手里，削去頭蓋骨，鮮美滑嫩的腦子滑進嘴里，蒼白之王露出滿足的神色。

“畜牲！畜牲！畜牲！”

沃克斯吼道，從他那破碎的孩子的聲音中大聲地傾瀉出恐懼，憤怒和痛苦。他的眼睛被淚水蒙住了，他用釘子猛砍，卻連皮都戳不破。

“畜牲！畜牲！畜牲！”

低沉的喘息在耳邊炸開，濕熱的臭氣扼住他的呼吸道，像是四十度烈日下暴曬的茅坑。

蒼白之王躬起腰背注視他，四周靜悄悄的，除了他低喘的泣音。

死了？都死了......

他絕望地跪在地上，毫無生的執念，腦袋后垂看著遮蔽天空的濃密陰云，嘴巴擴張到極限，哭嚎，卻沒有一點聲音發出。

死神舉鐮收割沃克斯的生命，纏繞亡魂的金屬卻被一只憑空出現的鋼鐵大手按住。

眼淚模糊的眸子逐漸清晰，一個男人慢慢走到他身旁，單手按住蒼白之王的下顎。

雙眼紅光亮起，兩道猩紅光線爆射而出，瞬間洞穿蒼白之王的半邊身體。

沃克斯驚愕住。

蒼白之王在哭泣，哭泣，流著血，不可思議的是，它正在被緩慢燒灼的高溫光線殺死！

沃克斯站起來了，其他身受重傷的定居點村民站起來了，他們跟著加入攻擊。

突然之間，他們成了獵人，而不是飼料。

蒼白之王死了。

沃克斯以為男人會在這時離開——沒什么能把他留在這，因為定居點已經失去了最好的工人，最健碩的農民，只剩老弱病殘。

但他沒有。

他把受傷者從地上扶起，帶他們回到避難所的廢墟里。

“有很多聚落，沼澤、險峰、毒霧把巴巴魯斯人分開太久，讓你們無法發現彼此。”

“一個指頭容易斷，五個捏起來就是拳頭！團結在一起，堅不可摧，你們會比自己想象的更強大。

加入我吧，不要再害怕巫術了，在避風港，那是正吹響自由的螺號！”

慷慨激昂的演講，沃克斯胸腔里的心臟“砰砰”亂跳，雙拳緊握，喉嚨因為希望而發緊。

有那么一會兒，他以為他們會站起來，在細雨中舉起簡陋的武器，當場宣布效忠。

然而......

“我們感謝您，主。”病得不成樣子的領頭人雷根虛弱地說。“我們對你忠心耿耿，哪怕是我們的余生。但是田野....”

他慢慢地說：“我們必須重新耕種。”

領頭人發話，那些躍躍欲試的年輕人紛紛偃息旗鼓。

臺上，卡爾表面上還維持著虛假的笑意，腮幫子處的肌肉確是在不耐煩地跳動，眼底深處泛起隱約紅光。

“沒關系......”

他走出廢墟，臉色陰沉可怕，虛假的政治活動讓他厭煩。

“這沒有用。”

他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兩步外的草叢抖了抖，米莉斯探出個腦袋。

一個殘破的地方，居住著殘破的人。

米莉斯瞥了一眼幸存者，他們在霧中彎腰，渾身是血，他們已經沒有斗志了。

“至少已經埋下種子。”

卡爾低垂眼角。

【進度：6.66%】

信仰，粉絲值，支持率？

這便是進度值的由來。

不愧是和超人搭邊的金手指，果然正面陽光。

可惜，他只會是阿祖。

“您看，拍的如何？”

米莉斯舉起兩張照片，分別是救下沃克斯，以及在臺上發布鼓勵演講的照片。

“不錯，記者小姐。”

帝皇的宣道士塑造阿斯塔特的價值觀，他的宣道士塑造凡人的價值觀。

這他媽不就是傳教嗎？

不不不，這里是戰錘，說傳教多不禮貌。

況且。

我不是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