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暄自然能聽出羊二話里針對意思，合著這也是個記仇的，眼下逮到點機會便要惡心他一遭。

其余頭領也知道羊二有些看不慣猴九，但這時候羊二借了兔八的名頭也不好開口，索性閉口不言誰也不得罪。

兔八呵呵笑了一聲:“所謂站得高看得遠，倒不知這鎮妖塔頂層能否見得黑風嶺？”

“我等小妖目力不能及，尊上去了便知?！?

羊二不敢怠慢，在他面前做出卑躬屈膝模樣。

莊暄只冷眼旁觀，他跟兔八只是點頭之交，也懶得在這種時候上去套近乎。

兔八卻忽然收了笑臉，冷然道:“我看你這羊妖是沒將我放在眼里。”

羊二立即低下腦袋，口中連忙解釋:“不敢，小妖不敢，尊上定是誤會了我！”

它本想借此機會給兔八多留下點好印象，借機也能將那猴九除去，但莫名其妙引得兔八嫌惡教它莫名惶恐。

是哪里出了差錯？

“我既已成化形，又何必再拘束于這鎮妖塔中？”兔八伸手去抓住它一只短小羊角提起頭來，面上似笑非笑。

“莫非你這羊妖是覺得我還不算是化形？”

羊二嚇得面無血色，結結巴巴道:“小妖絕不敢有這樣意思！是小妖愚鈍了...”

它只顧著針對莊暄，竟忘記了其他峰主都是住進僧房這一茬。

兔八這才哼了一聲撒開手，又像是嫌棄手上染了污穢拍了拍，口中道:“羊二頭領還是多操心大王交代正事，莫要偷懶?！?

在頭領和偷懶上，他特地加重了些語氣。

羊二口中連道不敢，莊暄這才忽然回想起來，那次他去丹房時親眼見著羊二對兔八的監工態度，暗笑它這回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揚眉吐氣在此刻有了具現化，頭領們向來對下頭小妖算不上客氣。

又見兔八朝左右拱手道:“那我便先出去看看外頭情況如何，諸位再會?！?

旁余妖怪盡都跟他熱切作別，如此耽擱稍許，他終于擠出妖群到了出口門邊，隨即推門而走。

小妖們這才收回目光，嘰嘰喳喳憧憬著自己有朝一日也突破化形境的樣子。

羊二才在一眾小妖眼前丟了顏面，此時早已偷摸回了第三層去。

此時將要到午飯時間，頭領們便懶得再上下跑，幾個頭領跟莊暄玩笑幾句，有意無意盡是在譏諷羊二沒個自知之明。

不多時，便有八名穿著青灰僧衣和尚抬著飯食來了，看起來瘦弱的身子力氣卻不小。

一百多只妖怪的伙食可不是小數目，一人高二圍粗的大缸裝著菜粥，灰撲撲的粗面饅頭更是壘得小山一樣高。

但這觀音禪院里并無這么多的多余飯碗給妖怪們用，于是只能用僧人們帶來的一些寬闊樹葉分食稀粥。

莊暄在妖群中尋見豬五身影，于是抓了兩個饅頭湊近過去。

他對兔八知之甚少，但豬五那兩天跟兔八走得近，從它嘴里說不定可以打聽出來一些東西。

先是慣例打了招呼，又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才將話題悄然落到兔八身上。

但豬五知道的也不多，當天它跟兔八搬運蛇妖尸體時怕得緊，故而每次來往飛快，兔八一直待在底下地洞里守著。

且兔八第一天夜里吃完妖肉以后并未跟它分開，兩妖偷摸吃完妖肉后就一起回了洞穴，期間兔八并未單獨離開。

而且當晚兔八一開始說的跟豬五平分所得妖肉，但最后反而是豬五吃的更多，它只吃了一小半。

這便推翻了莊暄之前的猜測，兔八修煉所需的靈藥從何而來，這便成了個迷題。

僅憑在野竹林外圍一圈生長出來的靈藥，想要一次性湊足突破化形境可不容易，不然怎么也該頭領們先突破。

這種種蛛絲馬跡合并起來，似乎兔八突破化形境就是憑空生出的靈藥一般。

豬五咽下第四個饅頭，順嘴朝莊暄道:“猴九兄弟也莫要擔心，等大王恢復過來必定是要將那野竹林拿下，屆時有了靈藥還愁不能突破？”

它只以為莊暄也是看兔八突破有些眼熱，故而如此安慰他一句。

莊暄笑了笑，搖搖頭道:“順其自然便是，我倒不心急?！?

難住其他小妖突破的是靈藥不夠用，而難住莊暄的是他需要的靈藥更多，這急也沒用。

豬五深以為然點頭:“猴九兄弟說的是，到時那野竹林整個都歸你掌管，也不消急?！?

“嗯？”莊暄咽下一口饅頭，面上有些不解，“之前是因為咱們這些小妖都是通靈境，這才沒個合適人選，現下自然不該我來。”

豬五左右看了眼，見沒人注意才小聲道:“野竹林是不錯，但兔八十有八九會去西邊自尋地盤，黑風嶺西邊外頭可還空著呢。”

“哦？”莊暄挑了挑眉，“還能自己找地盤？”

“那是，只要能守住又不為非作惡，并不限制化形境自己出去占山為王，你忘了當初我跟你說的了？”

莊暄隱約想起來似乎豬五跟自己畫大餅時提過這么一嘴，但他已記不清了。

豬五接著分析起來:“野竹林里沒得什么野獸生長，唯一這茬靈藥，但采摘完也就成了黑風嶺一般，兔八可不傻?！?

野竹林不管最終劃給誰，但里頭靈藥肯定是大部分充公。

莊暄聽它分析完也覺得有道理，不禁覺得自己之前對豬五還是小看了，他從未察覺豬五還有這樣細致心思。

“豬五哥還真是通透?！?

豬五面上笑呵呵的，摸了摸肚皮感覺飽了，于是將舀粥的樹葉塞進嘴里兩口咽了下去，滿足打了個嗝。

莊暄兩個饅頭一捧粥下肚便覺得差不多了，最近天天呆坐在鎮妖塔里修煉，沒什么消耗體力的機會，連帶著他胃口也就變小了。

正要跟豬五告辭離開，忽然聽得外頭有人聲傳來。

抬眼看去，隔著琉璃窗戶正見一些人影，看其穿戴舉止，多半是來觀音禪院禮佛的凡人香客。

很快，這群香客湊到鎮妖塔邊上，個個擠在窗戶前往里觀瞧，多是好奇不見得有害怕樣子。

“呀！還真有如此之多妖怪！”

“金池長老真是有大法力的，竟一下子捉來如此之多妖怪，保我國泰民安?！?

“還以為是跟那些野廟一般做個噱頭，沒想到竟真有妖怪...”

“這些個妖怪便該誅滅以絕后患！”

有人緊張畏懼，有人好奇觀望，更多的是咬牙切齒，哪怕都是凡人，對妖怪也有不同態度。

而這樣被圍觀對黑風嶺妖怪們來說可是頭一遭，于是也到窗邊往外看。

個個奇怪猙獰長相，猛地湊近可給那群凡人嚇一大跳，嘴里驚叫著連忙退開。

莊暄登時回想起自己游覽動物園的記憶，只是如今自己成了被關起來的一邊。

“不好啦！妖怪要出來吃人！”

“哪位義士來搭把手，我腿抽筋了！”

正在慌亂之際，忽然聽得人群后頭傳來金池長老聲音。

“阿彌陀佛，施主莫要驚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