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此問，幾位頭領身軀抖如篩糠，紛紛出言解釋起來。

“回稟大王，是這虎三偷盜我們靈藥在先，我等只是要叫它說個明白。”

“正是，這虎三恐為那野竹林奸細，又怎么放任它不理？”

“大王不知，近段時日那幫蛇妖屢屢來犯，便連諸位峰主也身負重傷，只怕也與它脫不了干系！”

虎三聽它們七嘴八舌說著，面上驚怒交加，忙扯開嗓子叫道:“大王休聽它們胡說，便是我自己洞府里靈藥也叫那天殺的小賊給卷了干凈，又怎會是我！”

但證有容易證無卻難，被加以了“內奸”的第一印象，它想證明自己清白可沒那么容易。

“怕不是都被你服食煉化罷？我們又怎曉得真假！”

其余頭領聽它辯解，又紛紛吵嚷起來，俱是不信它所言。

黑風大王剛與白巳大戰一場，聽它們喧擾只覺得心煩氣躁，于是一揮手喝道:“都住嘴，暫且先關押了虎三再做定奪！”

“大王，小的冤枉！冤枉啊！”

虎三以頭點地叫起冤來，它心知這一關押也就意味著野竹林的資源瓜分與它無緣。

是那猴九！

它猛抬起頭來，很快目光在一片跪拜小妖中鎖定了莊暄位置。

“大王，就是那猴九誣陷于我！”

莊暄聽得此話，從妖群中直起上身來:“笑話，我幾時誣陷于你？”

黑風大王看這猴妖穿著道衣心中有些奇怪，猴九這名字他有點印象，但一時想不起來。

“這百余雙眼耳也能作證，是你自己言行可疑我才有此一猜，何曾說你就是那奸細了？”

虎三大怒，伸手指著他:“你！！”

已有兩個頭領妖怪站起身來，各自以兵器抵住虎三后心將它身子又壓了下去貼在地面。

其余頭領妖怪被莊暄一言點醒，也紛紛幫腔起來。

“這位猴九兄弟所言不假，確是如此！”

“他就只是說了兩句，你這廝又心虛什么？！”

這群頭領妖怪先前看得分明，那猴九連化形境蛇妖都能擊退，更何況其后還有羊三峰主撐腰，當的起一聲猴九兄。

“住嘴！”黑風大王橫眉倒豎，斥道:“是非清白自會有個水落石出，莫再聒噪！”

他這一開口，不論是誰也不敢再開腔了，連虎三也只能不得已咽下“冤屈”。

黑風大王這才看向遍地妖尸，對四下小妖令道:“小的們，妖尸都收回山中，今夜大宴！”

“吃飽了肚子，明日一鼓作氣將這竹林也作我黑風嶺之下！”

小妖們早等著這吩咐，口中高聲歡呼:“大王神威，齊天萬萬歲！”

拜伏在地的小妖們紛紛行動起來，各自起身去搬動地上妖尸，一派歡欣鼓舞模樣。

黑風大王手上扔出一根麻繩，心念一動便將地上虎三捆住動彈不得。

“你等便在此處善后，本王且去看看猿二峰主。”

兩個押住虎三的頭領妖怪收開兵器，口中應了聲是。

猿二峰主那頭仍是沒能真正拿下那白毛猿妖，那猿妖身上創口無數，有些地方皮肉都被削去直露出森森白骨，看上去頗為猙獰。

但它全然不受這傷痛影響，既不退縮身上氣力也不見分毫衰減，只顧悶頭揮棍進攻。

黑風大王落在猿二峰主旁側，見其悍不畏死模樣，口中贊道:“倒是個護主的。”

但也只是如此，他隨心揮出一槍輕易便洞穿猿妖心口，烏黑槍尖從它后心突出，不見分毫血跡。

猿二峰主這才收刀站定，朝黑風大王拱手道:“力有不及，叫大王看了笑話。”

“無妨。”

但這竟還未能斷絕猿妖生機，它頂著黑纓槍腳步緩行，揮著藤棍向著黑風大王攻來。

“本王有好生之德，便給你個痛快！”

黑風大王大喊一聲，手上一震，黑纓槍上力量爆震。

猿妖本就殘破不堪的肉身被他這一下振成碎肉爆開，只留一只腦袋落在地上。

黑風大王冷哼一聲，正要一槍將它腦袋也砸碎，忽然見那張猿臉扭動起來。

“嗯？”他眉頭緊皺，黑纓槍下意識停了下來，止在那只猿頭頂上。

只見猿妖費力張開嘴，口中哀哭:“熊師叔，好痛啊！”

黑風大王立馬將它腦袋砸了稀碎，但一對濃眉擰得更緊:“這該死的蛇妖！”

......

“兔八兄，你說這碑上寫的究竟是啥？”

豬五肩上扛著幾只蛇妖尸首丟在地上，好奇打量著面前那三尺高石碑。

它認得一些人族文字但不全，這碑上共有百余字，但它只夾雜認得二十來個，連一句完整都拼不出來。

腳下傳來兔八回應:“管它是什么意思呢，你趕緊跑快點，多撿一些妖尸回來，今晚咱倆可得飽餐一頓！”

“還有猴老...兄。”

“嗤！你還真當那猴妖記得你吶？你看今日他可是都沒來過，如今他可是飛黃騰達了，哪里還看得上我們這樣的小妖？”

說著話，一雙手從地下探出，將一具蛇妖尸體抱著拖入地下消失。

“猴九兄弟不是那樣人。”豬五搖搖頭，它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這樣信任。

分明它與猴九也不過就多相處幾天，但就是下意識覺得那猴妖與山里其他小妖都不一樣。

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你還真是豬頭！上次他回來尋兵器，在洞中你不敢得罪那虎六可是將他得罪了。”

豬五梗著脖子正想與它辯說，忽然聽得有笑聲傳來。

“那等小事提它作甚？豬五哥若是得罪了那虎六，趁我不在誰知道那廝又要作什么妖？”

豬五聞聲看去，只見一穿著道衣的矮小身影行來，正是莊暄。

他一手拄著長槍，另一邊肩上扛著五六具蛇妖尸體，不一會兒便到得此間。

“我剛見猴九兄弟可是厲害得很，實在叫我佩服！”豬五起身與莊暄招呼起來，面上熱切。

莊暄將妖尸丟在地上，笑道:“是這群蛇妖實在不經打。”

說完，他又提醒道:“不過豬五哥得小心些，這野竹林里恐還有化形大妖藏著。”

那日對豬五是有些不滿的，但隨著時間過去，也想明白了豬五處境，自然就不計較了。

他可記得當初豬五對自己的照顧，那是盡了心的，不當因為些許小過錯便忽略了對方的好處。

地下傳來兔八聲音:“猴九兄提醒的是，我倆已收了五六十具妖尸，那便先見好就收。”

莊暄點頭:“該當如此。”

豬五便道:“一會兒兔八兄從地下將妖尸運回黑風嶺，咱們夜里便能出來飽餐一頓了！”

“屆時你們平分便是，我沒出力就不來了。”莊暄笑著擺擺手拒絕了這邀約。

倒不是看不上這些妖尸了，而是他晚上還得先服食煉化靈藥。

如今與野竹林真個打起來了，這竹林里頭還不知有多少化形境蛇妖藏著，他要在其他小妖前頭搶占靈藥，那就必須得提升自己實力。

他要破入通靈境后期，需要的妖力光靠這點妖尸難以補齊，但靈囊中的那人參以及今天尋來的幾株靈藥加起來，已夠了這個數。

豬五只道他是真的“無功不受祿”，于是勸道:“猴九兄弟可莫要小看了這妖尸，能補氣血能生妖力。

你吃上二三十只便能突破通靈境后期，我少吃一點便是。”

莊暄本來還不知道吃這些妖尸作用有多大，這下便有了計較。

按這個數量來推算，自己少說需要煉化近千妖尸才能突破...

但他立馬反應過來，眉頭一蹙:“豬五哥怎么曉得妖尸作用？難不成...”

黑風嶺禁止小妖們自相殘殺，豬五也不像是能出地界獵殺野妖的，那這妖尸功用它是如何曉得？

豬五忙搖頭道:“猴九兄弟有所不知，我才上山時，常有界外野妖不懂規矩來山里惹事便被殺了吃肉，現在倒是沒這種了。”

“哦？我記得豬五哥可是向我說過大王是有千年道行大神通，區區無名小妖也敢來犯？”

“猴九兄這就有所不知。”下頭兔八一邊搬著妖尸，一邊還不忘賣弄它的“見識”。

“大王一開始是獨自在這黑風嶺里閉關修煉，直到五十年前一日出關，卻見山頭早被別的妖王領著小的占了...”

莊暄聽得奇怪，按那山客所說，西游是發生在近千年前的事情。

也就是說這黑風大王就算是被觀音菩薩重新放歸下界，那黑風嶺也并非是無主之地。

且黑風大王在西游記里可不是什么打醬油的，一個獨自修煉的草根熊妖能與孫悟空斗個不分上下。

要知道那時候的孫悟空雖然才踏上西行之路，但習得避三災長生之法已是散仙之境，又有銅皮鐵骨與金箍棒護身戰法無敵，能與他做對手的黑風大王哪里是好惹的？

但這些秘辛從豬五兔八這等小妖口中可打聽不出，莊暄只得按捺下心中好奇。

又聽兔八繼續道說黑風大王豐功偉績:“大王也不是濫殺之輩，將那妖王趕出山去，而后立了旗號召集各路小妖投奔，才有了如今的黑風嶺。”

“那被趕出去的妖王自然心生不滿，于是屢屢遣出小妖來山里騷擾，這般一直到十年前，那妖王忽的沒了聲響，后來就再沒了什么風波。”

“原是如此...”莊暄頷首，心中只覺原本了熟于心的世界背景，如今隨著他了解越多卻越發撲朔迷離了。

黑風大王為何被觀音菩薩放回山林？那金池長老怎么又能死而復生？白巳一介蛇妖怎么還能從西天靈山修成金身正果？

他搖搖頭拋去這些雜念，忽然注意到旁邊石碑，那石碑顯然是才立在此處不久，地下土壤翻新。

只見上書一段口訣，還能見著才刻印不久的痕跡。

“顯密圓通真妙訣，惜修性命無他說，都來總是...”

竟是當初莊暄打通體內經脈時，腦海中浮現而出的那“大品天仙訣”全文！

莊暄身子如遭雷擊，他本以為自己得傳功法是不外之秘，怎的就這么大大方方刻在一塊普通石碑上？

又是誰將這石碑立在此處？

豬五見他呆愣愣盯著那石碑，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好奇問道:“猴九兄弟，莫非你能認得這碑文？”

莊暄回過神來，下意識搖頭道:“認不全，認不全。”

一門大路貨色功法自然不會有藏私之心，但莊暄隱隱感覺這功法有些不對勁，自然不能稀里糊涂教給豬五。

“晚上我便不來了，你們分食妖尸時小心些，別叫其他眼睛看見了。”

他心里亂如麻，不再多留，叮囑兩妖一聲便飛快離開。

豬五還在后頭小聲勸喊，但莊暄頭也不回，沒一會兒便不見蹤影。

莊暄再回到野竹林外圍時，其他小妖已將戰場中妖尸打掃的差不多了，空氣中彌漫著血腥氣味，此時一眾小妖盡在地上仔細搜尋著靈藥。

那些妖尸盡都被收到一堆高高疊起像是一座小山一般，少說也有三四百數，下頭血水四流蚊蟲飛舞。

剛才一番惡戰哪里有空照看靈藥，大多都被妖群踩踏過，但所幸未傷根源只是賣相不好，其中靈氣尚且留存影響不大。

小妖們趴伏在地一寸寸仔細搜尋，便是連一片靈藥葉子也不肯錯過。

此時都在各自忙著，自然沒人注意到莊暄的去而復返。

他運動妖力注入雙目一看，地上靈光點點，但連五年份往上的都沒見著，也不知是有眼疾手快的已經采摘完了，還是說這外圍就沒有年份長的靈藥生長。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靈藥越多越好。

莊暄也裝模作樣開始在地上搜尋起靈藥來，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太過突出，他專程放慢了速度，這才看起來與其他小妖無異。

約摸過得一刻鐘時間，他采集了有八株三四年份的靈藥，已是他精心挑選過后比較完整的靈藥。

期間豬五也已回來了，悄摸混進大部隊一起找靈藥，只是兔八估計還在地下埋頭苦干，沒見得其形影。

小妖們還在往里深入，卻聽得身后傳來高亢刺耳聲音:“大王有令，先回山去！明天再來！”

莊暄看過去，原是那只傳話的八哥在后頭天上飛舞盤旋著。

有此召令，小妖們雖是面上不舍，但也只好紛紛停下，各自去扛了兩三具妖尸往黑風嶺回去。

倒是有個顯眼包，一股腦直接提了十多只蛇妖尸體起來也是輕松。

也是莊暄的熟面孔，那個話都說不明白的傻大個樹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