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笑兩句,又重回正題。
雷大壯看向寇梁,將這略顯陌生的少年人,上下仔細打量一番,深深感慨道:
“林同晦反應很快,應該是我剛一露面,他就派人去了淵城,卻不曾想被你撞破,這一次,他是真正失算了。”
雷大壯不吝溢美之詞,全面肯定了寇梁的工作,又反過來提點道:
“不過,在那種環境下殺出重圍,饒是你武功再高,都要小心再小心,以后做事,萬不可如此魯莽。”
雷大壯雖是沒有親身到場,可是以他的武學修為,光憑照片,就能將這一戰還原得七七八八。
所以,他很清楚,寇梁是將天時、地利,乃至一切環境因素都考慮進去,才能造成如此戰果。
這種戰斗智慧,簡直可怖。
雷大壯雖然想不通,以寇梁的武學境界,如何會有這般恐怖的爆發力,也不免更加欣賞這位年輕人,語中滿是關切。
寇梁思索了會兒,解釋道:
“情況緊急,機會稍縱即逝,如果不抓住,日后只怕再難有所斬獲,實在是容不得我不冒險。
“——不過,我倒也有些底氣。
“那老狗氣血衰頹,早已不在巔峰,只要拿下他,余子碌碌,不足為慮。”
雷大壯聽罷,哈哈大笑:
“你小子,倒是比我當年狂多了,很好,就是要這股子氣勢。不過精神歸精神,你臟腑終究有傷,這幾天便好生休養。”
寇梁咳嗽兩聲,體會著胸膛傳來的痛覺,感慨道:
“這老貨的罡氣,實在是練得精妙,陰損得緊,至少還要個三五天功夫,才能好全,死了也讓人不痛快,嘿!”
寇梁說到最后,已是齜牙咧嘴。
此前那一戰,寇梁雖是打死了吳老,自己也被他的罡氣侵入臟腑,受了內傷,難以爆發全力,不得不靜養。
雷大壯笑了笑,忽然道:
“你有沒有想過……加入我們?”
他在說話時,就在觀察寇梁的神態,見這小子面容古井無波,不由得奇道:
“咦,這么鎮定,是早有預料?”
寇梁也笑了笑:
“雷掌院做事,別具一格,我能看出來,也是應有之義,如果我沒猜錯,您除了靖安院的身份外,還有另一個編制吧?”
雷大壯也不藏著掖著,直接道:
“我除了是靖安院的掌院,也是一名‘監道使’。這一次,我奉命前來,就是為了調查紅土星司衡臺之長,劉臨深。
“正好,我手里還有一個名額,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來幫我搭把手?”
雷大壯的語氣雖是平淡,卻是于無聲處蘊驚雷,內中含義,更是令寇梁都不禁睜大眼。
“監道使?不是道者,也能加入監道使?!”
鈞天道國既然名為“道國”,最核心的領導力量,自然是“道者”。
想進入道國體制,向上攀登,第一步,就是要“入道登冊”,尊奉鈞天之道,成為一名“道者”。
“監道使”顧名思義,便是專門監察“道者”的機構,獨立于“天樞院”之外,直屬中央,權柄極大,與古代話本中的欽差大臣,別無二致。
也正因如此,每一位“監道使”都必須是經過了重重嚴苛考驗,值得信任的“道者”。
雷大壯輕描淡寫道:
“那你入道,不就行了?”
“入道,我?”
寇梁直到現在都記得,自家爺爺寇天華,雖是入定強者,也無緣入道,搏得一個官身,最后只能卸甲歸田。
雷大壯看著寇梁震驚的神情,擺擺手,有一種說不出的瀟灑:
“你是不是認為,這個舊道脈傳人的身份,始終是個污點,無法洗刷?
“其實,如果真要說,你、我,張老,乃至咱們鈞天道國的前身‘太平道’,又有哪個不是出自‘玄教’?
“雖然很多人不愿意接受,這就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不因個人意志而轉移,至于有些事……嘿!
“甚至還有些人,拿這個說事,阻塞上升渠道,哼,當年那些初代道者,哪個不是舊道脈出身?
“弄成這樣,這完全已背離了道師昔年制定‘天鈞憲法’的初衷!”
雷大壯說到此處,嗤笑一聲,不滿之色溢于言表,再次展現出自己身上那種屬于少壯派的銳氣。
他沒多說,只看向寇梁,認真道:
“我們這一脈,從來不看重出身,只看重認同和信仰,實話說,哪怕在玄教內部,也有我們的道友。
“這一次,你甘冒奇險,任務又完成的如此之好,已算通過了組織上的考驗,經過調查研究,我們一致認為,你值得被組織吸納。
“你只要愿意,我現在就可以引你入道,掛一個秘密編制,不需承擔日常工作,只需要在關鍵時候出手,如何?”
寇梁心思活絡,光是從雷大壯這段話中,就已察覺到,在鈞天道國內部,對待“舊道脈傳人”,至少還存在兩種態度。
這無疑,正是他的機會。
張石居目光一閃,淡淡道:
“雷小子做事雖然跳脫了些,到底是個心里有譜的,你哪怕想做公司,在他手下掛個號,不會有太多妨礙。”
寇梁面對雷大壯的招攬,只是一笑:
“既然身為道國人,有機會入道,還有什么好說的?多謝雷掌院!”
他語氣中還有些感慨。
寇梁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陰差陽錯地進入了體制,并且還是最神秘、權力最大的監道使!
他想起自己的另一個外包身份,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提桶跑路,考公上岸,一直以來都是土木行業的版本答案。
沒想到,自己重活一世,還是走到了這條老路上?
寇粱轉念一想,又釋然了。
哦,我沒考哈。
什么叫命里有編,書不用翻啊?
雷大壯有些訝然:
“我雖然能猜到你不會拒絕,卻一直以為,你會思考得更久一些。”
寇梁放下杯子,認真道:
“以我的身份,本就沒有騎墻的空間,除非一輩子不涉及國事,就總要站隊——但既然生在道國,不涉及國事,又怎么可能?
“眼下既然有站隊的機會,我自然不會不會放過,最重要的是,你雷掌院的為人,很對我胃口。”
寇梁思考得很清楚,既然他已經決定,要在道國開公司,積攢勢力,輔助自身修行,那就免不了同公家打交道。
現在,既然有一派已經開始行動,要打壓舊道脈傳人,他還貪心不足,試圖左右逢源,那就真是愚不可及。
寇梁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因為雷大壯初來乍到,正值用人之際,這個編制怎么也不可能輪到自己。
更何況,在這次任務中,他也見識了雷大壯的手段,能變通、有謀略,跟這種人合作,自然省心。
其實以寇梁的身份,如此對雷大壯說話,已算是僭越,雷大壯更清楚,這亦是一種推心置腹,開誠布公的象征。
所以,這位靖安院掌院沒有絲毫不滿,只是伸出手,同寇梁握了握,感慨道:
“既然如此,那咱們以后便是同舟共濟,一起下好烽都這盤棋,道友,請。”
在鈞天道國內部,“道友”是一個頗具分量的稱呼,寓意大道同行之友。
雷大壯這么說,就相當于已經把寇梁,當成了自己人。
寇梁拱手抱拳,正色道:
“雷道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