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城乃是紅土星一眾衛星城中,距離中心城烽都最遠的城市,在零三年那場戰爭中,受損最為嚴重,幾乎被夷為平地,秩序更是不存。
正因如此,“淵城”成了無處容身者的安樂窩,犯下潑天大案的狂人,不愿被公家鉗制的武者,都來到此處安居,自然形成了一個個幫派,情況復雜,混亂至極。
這里還有一個規模龐大的黑市,有許多從其他星球走私來的貨物,都會在此處進行售賣,只要錢足夠,甚至買得到軍用品。
這個黑市牽扯到了多方勢力,甚至有軍方的影子,就算是烽都司衡臺,也是鞭長莫及,久而久之,自然成了毒瘤,可說是半個法外之地。
寇梁曾經為了磨礪拳法,孤身潛入淵城歷練過,自然清楚這個地方的危險性。
他坦然道:
“我是紅土星本地人,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東道主,如今局勢糜爛至此,自然有義務出一份力,還用得著考慮什么?
“更何況,我也去過淵城,了解一些情況,要潛入進去,問題不會很大。”
雷大壯眉毛一抖,露出欣賞之色。
“那是再好不過了。”
張石居忽然開口,打斷道:
“你又要做公司,又要給靖安院辦事,忙得過來嗎?”
雷大壯大笑:
“張老何必如此,以你我的關系,有什么話,還不能直說嗎?”
寇梁心中一暖,又搖頭道:
“這是一體兩面的事?!?
他看向雷大壯,直言不諱:
“玄教是人族大敵,我就算不做公司,也不能放任他們發展,要不然,只怕今日之事,又會再度重演。
“除了公心外,我也有私心。
“我想開公司,就必須找一個信得過、鎮得住的官面靠山,才能防止一些超過競爭范疇的不可抗力。如果沒有這種靠山,我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斗不過赫壘?!?
說到這里,寇粱一笑:
“若是平日里,我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氣力,才能和雷掌院這等人物搭上線,幫他做事,我是求之不得。”
張石居點頭:
“這話倒是不差,其實風水命數都是小道,國運大勢,才是堂皇正道。
“只有國家強盛了,我輩才能安心修行,如若不然,外魔四起,紛爭不斷,神通再高都難以抵擋。你愿意與他合作,也不錯?!?
雷大壯思索片刻,沉聲道:
“讓市場的歸市場,本就是我們應盡的義務,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這么做?!?
寇粱豎起一根大拇指:
“敞亮?!?
他又望向張石居,誠懇道:
“張老,我之前在歸化街鬧得大,王院長多半會有些擔心,到時候麻煩你,幫我說幾句,以免他老人家擔心。
“還有,我在福利院本來還有些課,也不知道這一去,什么時候才回來,勞煩你幫我請個假,再幫我傳個話,讓他們好好讀史書,等我回來,再抽查他們?!?
寇粱這番話說得極其認真,神色也頗溫柔,全然不見絲毫武者風范,反倒是像是一個惦記家里小輩,放心不下的老人家。
當然,對寇粱來說,這些孩子和王念捷,跟家人也沒什么區別,在這個世界上,值得他如此惦記的,也只有這些人了。
張石居些詫異,又欣慰地笑起來:
“沒事,這幾天我也可以去那里,幫你授課,至于歸化街的風水局,那是你的機緣,我還是準備留給你來處理,早點回來?!?
寇粱拱手,認真道:
“謝過張老?!?
雷大壯朝寇梁扔過去一個小冊子,淡淡道:
“你體能雖然強悍,能夠爆發‘先天罡氣’,火候卻并不到家,這是我‘煉罡’的心得,以及一門‘采氣法’,助你錘煉罡氣?!?
寇梁正需要這種法門,便直接道:
“卻之不恭?!?
雷大壯揮揮手,又遞過來一個保險箱,里面擺放著十來根玻璃試管,里面流動著青綠色的液體,生機盎然。
“這是軍用級高能營養液,專為煉罡高手設計,可以補充體力,輔助修行。剛才那本冊子是獎賞,這些是我們談好的報酬,你拿去?!?
煉罡境界的高手,雖然已經肉身觸摸到人體極限,但每一次爆發都極其消耗體力,需要藥物來維持,一旦不能攝入足夠多的營養,便有氣血衰退、境界退轉之虞。
高能營養液,便是專門為這種高手準備。
寇粱掂了掂保險箱,又看了下那本冊子,由衷感慨道:
“果然是家大業大好修行,雷掌院好生豪橫。”
雷大壯搖頭。
“這都是你應得的,等做成了這件事,我還會為你請功,此去淵城足有一千五百里,路上小心,在那里,你可以用義勇社的身份做掩飾。
“除此之外,我在淵城也有些人手,可以幫你做一些事,到時候,可以打這個電話。”
說著,他朝寇梁遞過去一張紙條。
寇梁聽得“義勇社”三個字,吃了一驚。
因為這是近兩個月來,在烽都風頭最盛的幫派。
據說義勇社的龍頭,是出身天鋒軍的退伍老兵,手段酷烈,麾下又有一批悍將,是以一出手便橫掃四方,打下來一片基業。
他看著這個濃眉大眼,嚴肅正直的漢子,啼笑皆非。
“雷掌院,以你的身份,居然在這里搞幫派,違反紀律了吧?”
雷大壯不為所動,淡然道:
“要做事,總免不了有些曲折手段,尤其像我們這種人,每到一處,都要培植自己的勢力,要不然,根本沒辦法展開工作?!?
寇梁一想到這位靖安院掌院,居然要用如此曲折的方式來上任,還得在暗地里做這么多準備,就不禁有些唏噓。
雷大壯也有些遺憾:
“不過,時間到底是短了些,難當大用,只能做些掩飾,具體任務還要你費心,此去淵城足有一千五百公里,這段路,要你自己想辦法了,保重。”
紅土星荒野上,多有妖獸游蕩,又有為數眾多的流民、盜賊、匪寇,情況復雜,難以建設鐵軌,只有幾條大道,聯通各大城市。
所以,最常用的交通方式,便是坐車。
但雷大壯初來乍到,極其惹眼,自然不可能給寇梁派車,這件事,也就只有留給他自己去解決。
他朝兩人拱手抱拳,沉聲道:
“雷掌院做到這一步,已是盡心盡力,車的事,不必擔心,我在烽都還有幾個朋友。兩位,保重,我先去了,慶功宴上見。”
寇梁說完,拉開病房窗戶,一躍而下,沖入風雨中,出城去也。
寇梁在城外一處荒村駐足,稍等了會兒,便有一輛灰撲撲的越野車,從小路開過來。
有個白人青年拉開車門,跳下車來,看著好整以暇的寇梁,一臉震撼,連聲道:
“梁哥,你真沒事?!廣播不都說了,你遇到玄教的臭蟲,被人打成重傷,就剩一口氣了?”
寇梁揉了下額頭,沒好氣道:
“我未學走路先練功,一條臭蟲算個屁,老子要是這么容易死,早幾年就他媽死了,還活得到現在?”
面對同齡人,寇梁身上也多了一種混不吝的勁兒,白人青年倒不覺得奇怪,思索了會兒,點點頭,贊同道:
“倒也是,現在怎么說?梁哥,你現在不得了啊,靖安院新任掌院都出面了,親自給你表功,還要當成模范表率,從此以后,前途無量?。?
“唉,要我說,還是你們道國人好,我就沒這個命,媽的,投他媽個白皮胎,活到現在,連個立功的機會都沒有。”
白人青年滿臉艷羨。
歸化民中,既然有十字幫這種仇恨道國民眾的極端分子,當然也會有心慕道國文化,恨不得重新投胎,且把白皮換黃皮的極端分子。
——這位白人青年,便是其中一位,他給自己取的道國名字,就叫做“狄懷道”。
寇梁早已習慣他那略顯夸張的說話方式,只擺手道:
“我這次出來,是領了巡捕司的任務,廣播也是特意傳的假消息,注意保密。”
白人青年眸光一亮,興奮道:
“梁哥,這些條例我熟得很,放心!”
他看著寇梁,憋了半天,才吐出來一句:
“梁哥,我這算不算……跟著你立功了?”
寇梁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等我回來,一定為你請功!”
狄懷道滿面紅光,連連搓手:
“好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