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子為什么會想要知道關本和吉澤之間的故事呢?
望著身前的因為過于驚訝而呆立在原地的關本和吉澤兩人,白木川忽然想到他剛剛與穗子的談話。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并不難給出。
穗子和吉澤的經歷無疑是相似的。
同樣是少女年紀,同樣是因為他這只狐貍的緣故,從而跟另一個人產生某種奇妙的緣分,最終又步入婚姻。
甚至,連結婚儀式、場地,都是一樣的。
不一樣的只有人而已。
于是,當穗子站在司儀的位置上,望見這樣一對如同她與白木信彥十六年前時的新人出現的時候——
穗子一定想起了她自己。
也一定會想起那名風雨無阻總是會來神社一拜的香客,以及那個他們共同喂養狐貍的時刻。
所以,穗子之所以會想要知道關本和吉澤的故事,實際上是在回憶著她自己的故事。
只是時過境遷。
昔日對婚姻懷揣著一片憧憬的少女,終究是在十六年后選擇結束自己的婚姻。
穗子的婚姻是以失敗告終的。
不過,穗子是溫柔的,是天真浪漫的。
她的境遇并未讓她對于這一切失去信心。
因此當她從白木川的口中得知關本和吉澤的故事之后,她是這么說的:
她說她很喜歡這個故事,希望關本和吉澤能有一個好結局。
她還說,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或許她還是會選擇步入婚姻。
因為所謂婚姻就是這樣的東西,在踏入之前,沒有人知道未來如何,結果如何。
但是在那個當下,內心中最熾熱的情感,一定會讓人拋卻所有對于未來不確定性的懷疑,發自本心地相信另一個人是自己最合適的選擇。
比如當初的她自己。
比如眼前的關本和吉澤。
未來沒人能說清楚,誰都不能,但至少在現在,他們所述說的每一句誓言一定都發自本心,由神明見證。
“這種想法或許小川你現在不理解啦。可等你找到你生命中迫切想要在一起的那個人,你就明白了。”
白木川的確是不理解穗子的這番話。
他對婚姻這件事并不樂觀,至今也沒遇見過所謂的「生命中迫切想要在一起的人」。
不過不理解也沒關系。
身為姻緣之神的他,會給予所有締結姻緣的人以最誠摯的祝福。
于是,白木川動了,向著關本和吉澤走去。
“誒...它在向我們走來。”看見狐貍動的瞬間,吉澤回過神,忍不住驚訝道。
“嗯,是。”關本有點緊張地注視著狐貍的舉動。
現在,他已經不敢把這只狐貍只當作一般的狐貍看待。
姻緣之神,見證著他與吉澤之間全部過程的姻緣之神。
一定是。
正這樣想著,狐貍最終停在距離他們一米左右的位置,純黑色的眼瞳認真注視著他們。
雖然外形可愛,但是的確有一種來自于神明的神秘壓迫感。
關本咽了咽口水。
他不知道這只可愛的神明大人究竟要做些什么,也不好意思輕舉妄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就眼睜睜地親眼看見,他身邊的妻子,一臉欣喜地上前去,彎下腰,手已經伸出。
“小狐貍,好久不見~”
說著,已經揉起狐貍腦袋,愛不釋手。
“......”
關本原先正經的表情一下垮了。
喂,不是,姻緣之神,這可是展現出神跡的姻緣之神...對吧?
就算很可愛,但是就這樣上前亂摸,是不是不太好?
有點不太尊重神明了吧?
然而關本一臉糾結著將自己的想法告知妻子的時候,吉澤卻一臉不以為意地說道:
“安啦安啦,就算它真的是姻緣之神,那我們也是它親眼見證著在一起的人哦,它又怎么會介意呢。而且它很可愛。”
說著,還因為一只手摸不過癮,吉澤干脆兩只手一起伸出,對著狐貍貪戀地揉捏起來。
“......”
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關本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不過,既然他的妻子都已經冒犯了,那么他身為丈夫,絕不能坐視不管,讓妻子一人承擔這種冒犯的責任。
帶著如此的信念,關本目視狐貍,下定決心,如同一名死士般,他走上前去,學著他妻子的樣子也對著神明伸出罪惡的手——
然后被狐貍輕而易舉地閃開了。
白木川不喜歡被男性摸。
“......”關本愣在原地。
“嗤。”吉澤忍不住笑出來。
——還有你,吉澤小姐。或者應該叫關本太太了。
躲開關本的手后,白木川沒有停下。
面對吉澤越發肆意的手,他不滿地晃著腦袋,一下也從她的魔爪中掙脫出。
雖然他的確不會介意所謂冒犯這回事,但是越來越過分可不行。
而且已經是太太的人,請不要隨意對另一名男性動手動腳。
白木川往后退一步,目光威嚴地掃視過兩人,展現出神明的氣勢。
“好可愛。”吉澤卻一副花癡樣。
“......”
神明的本體是一只像棉花糖的狐貍,的確是很難有什么氣勢可言。
白木川內心輕嘆一聲,隨即不管了。
他靜下心,激活姻緣神職。
于是在他的視線中,一條虛幻的牽引在關本和吉澤之間的紅繩,緩緩浮現了。
這是兩人的姻緣線。
如果姻緣線斷開,那么也就意味著兩人的緣分走到盡頭。
白木川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兩人之間的姻緣線更緊密一點。
好歹是由自己一手促成的姻緣,時隔六年終于步入婚姻,作為第一見證狐,他當然也希望他們能有個好結局。
白木川集中注意力,開始牽引出一縷「愿力」。
在他的控制下,愿力分成兩份,一份向著關本飛去,一份向著吉澤飛去,直到沒入兩人的身體。
這是「緣結術」,也是身為姻緣之神的他對他們的祝福。
如果在未來的某天,他們因為某些事情而分開,這份姻緣會在冥冥之中指引他們,給他們最后一次相遇的機會。
......
做完一切之后,白木川便離開了。
“它走了。”吉澤在后面望著狐貍的背影,有些悵然。
“是啊。”關本也久久望著狐貍的背影。
依稀間,仿佛能夠想起五年前他告白的那個下午。
那時候,也是在見過他們,確認他們的確已經在一起之后,狐貍便默默離開了。
今天也是。
它至始至終都是他們姻緣的見證者。
“所以,我們的婚姻,是被神明注視,受到神明祝福的婚姻哦。”吉澤忽然微笑起來,目光溫柔。
“當然。”
“那么,下次見到它會是什么時候呢?”
“誰知道呢。”關本也笑了起來,“不過按照先前的規律——
“相遇、告白、到步入婚姻...那么,下一次見面,或許就是我們之間的姻緣要結束的時候了。”
吉澤的目光忽然危險起來,極為不妙地盯著關本:“你在說什么?結束?你——”
“——不不不,不是!”
關本連忙舉手投降,解釋道:“我的意思是,當我們人生結束的時候,姻緣理所當然就結束了吧?”
“你是說,變成鬼之后就會甩掉我嗎?”吉澤的目光更危險了。
“誒?這...這就...”關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我可是抱著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心態和你結婚的哦。”
“嘶。”
在吉澤溫柔的話語中,關本打了個冷顫。
“好沉重的愛...要窒息了。”
“嗤——好啦。”吉澤笑了一聲,不再玩鬧。
她的視線柔和下來,望著狐貍此刻遠去快要望不見的背影,說道:
“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當我們生命要結束的時候,它再戴著這枚發卡,忽然出現在我們面前...光是想想,感覺自己都要哭出來了。”
“是啊。”關本也贊同道。
“只是,狐貍真的能活那么久嗎?”
“一般的狐貍可不會時隔五年,在我們結婚的時候,特意戴著丟失的發卡來見證我們的婚姻。”
“也是呢。”
“只要它的確是姻緣之神,那就沒什么做不到的。”
“嗯!”
......
......
「叮!」
「姻緣締結成功!」
「男方:關本悠人」
「女方:吉澤真禮」
「姻緣相性:優秀」
「你促成并見證了關本悠人和吉澤真禮正式步入婚姻」
「獲得愿力30點」
「獲得饋贈:吉澤真禮的發卡」
「吉澤真禮的發卡:存依著吉澤真禮與關本悠人在神社相遇的特殊緣分的發卡。佩戴發卡時,佩戴者的魅力小幅度提升。
「在見證了雙方告白之后,存依著告白之緣的發卡,能力進一步升級。當佩戴者為女高中生時,魅力進一步提升。
「在見證了雙方結婚之后,存依著婚姻之緣的發卡,能力進一步升級。佩戴時,更容易引起女高中生的注意。」
“......”
嘖。
在離開關本和吉澤二人后,白木川走在神社內,打量著這一次的收獲。
他之所以要去見關本和吉澤,除了要給予他們祝福之外,便是為了收獲姻緣的饋贈。
只要是他促成的姻緣,那么雙方的相遇、告白、結婚,都會給他帶來姻緣的饋贈。
比如5年前他見證了關本對吉澤的告白;
比如剛剛他見證了兩人正式結為夫妻。
發卡的能力都得到了提升。
只是提升的方向明顯不太對。
“怎么總是和女高中生過不去?”
白木川很想吐槽。
絕對是關本悠人的緣故,那個曾大言不慚說著女高中生很可愛的家伙。
雖然是很可愛,但是這些能力放在一枚發卡上明顯是有些矛盾的。
女高中生佩戴發卡,魅力進一步提升,并且更容易引起女高中生的注意...這究竟是要干什么?
白木川完全想不到這枚發卡的用途。
只能收藏著當作紀念品了。
好在,雖然發卡的升級不如人意,但是,至少白木川另一個更為重要的目的是達成了。
白木川打開神職面板:
「神明:白木川」
「神職:姻緣」
「等階:1」
「愿力:120/1000」
「咒法:緣斷術、緣結術、行雨咒、狐火」
正如他先前所預料的,當他促成的現存姻緣達到10之后,他的神明等階的的確確迎來了突破。
這是他歷經13年才迎來的突破,可謂不容易!
首先是愿力的上限提升了。
愿力之于神明,如食物氧氣之于人類。
神明的一切都離不開愿力。
愿力歸零,白木川就會無法施展任何咒法,甚至無法維持人形,重新變為一只普普通通的狐貍。
由此可見愿力的重要性。
那么,愿力究竟是什么東西?
簡單而言也不難理解,所謂愿力,可以解釋為「相信的力量」,或者「信仰」。
比如最開始白木川還是普通狐貍的時候,只是因為穗子說他是「帶來姻緣的狐貍」,說的人多了,信的人多了,便產生了愿力。
愿力匯集,白木川就成了掌管姻緣神職的神明。
這就是愿力。
所以,關于如何獲得愿力,也不難理解了。
只要還有人相信他是姻緣之神,愿力就會默默匯聚到他的身上。
只要他還有信徒,神明的力量就會源源不斷。
所以一般而言,他也沒必要擔心愿力會被消耗殆盡。
而這次愿力上限得到提升,意味著他能一次性使用更多、更強的咒法。
其次,隨著神明等階提升,他還掌握了一種新的咒法。
「緣斷術」,顧名思義是「緣結術」的反面,一種可以斷開雙方緣分的咒法。
聽起來有些惡毒。
盡管暫時還想不到什么作用,但這些能力向來是技多不壓身。
總比不會好。
就這樣,粗略查看過這次的收獲之后,白木川便打算離開了。
現在,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他頭疼:
之前在穗子的請求下,他終究還是說出了關本和吉澤的故事。
雖然穗子是說:
就當是關本又或者是吉澤小姐和他說過。
但是「就當」這個微妙的詞...
只能說,他身份暴露已經成為定局。
盡管他是狐貍這件事先前就已經是雙方心知肚明,然而這還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將其擺在臺面上。
現在只需穗子愿意,她隨時都能揭穿他的身份。
這的確算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
微妙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就會陷入極為尷尬的局面。
比如說——
穗子一定記得,當初他還是狐貍的時候,他那故意對她賣萌騙取食物的樣子。
還有他仗著自己是狐貍,躺在穗子懷中撒嬌的樣子。
還有他被穗子撫摸著毛發,發出舒適的「呼嚕呼嚕」聲的樣子。
還有...
“......”
不行,黑歷史實在是太多,好羞恥。
光是想想,白木川的耳朵就折下來,爪子也要緊緊抓住地面了。
他當時的時候可沒想過他會變成人!
自然是仗著狐貍身份肆意妄為。
所以啊,就是這樣他才始終不想讓穗子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啊!
不然他根本沒必要隱藏。
畢竟,如果要在這個世界上選擇一個絕對不會傷害自己的人,那這個人一定是穗子。
白木川對她沒什么好隱瞞的。
可有黑歷史就不一樣了。
穗子不會傷害他,但一定會狠狠揶揄他。
還會讓他變成狐貍給她摸!
想到身份暴露之后的事情,白木川的身體就開始越發抗拒。
不行,哪怕將嘴硬進行到底,他也絕不能承認狐貍的身份。
白木川下定決心,打定注意,就要去找穗子對峙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你就是帶來姻緣的狐貍?”
一道熟悉的、輕盈的女聲,忽然就進入他的耳中。
而后,在白木川反應過來的時候,躲避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他發現:
他的四腳完全騰空了,只能無力地在半空中撲騰著。
“......”
他被人抱起來了。
而抱起他的人,白木川也很熟悉。
白木川僵硬地抬起視線,和抱著他的少女對視了一眼:
堇歪著腦袋,正一臉好奇地打量著他。
“......”
因為想黑歷史太過入神,以至于都沒發現堇的到來。
以及,此時此刻,白木川總算是明悟了一件事——
他明白此刻還別在他耳朵上、更容易引起女高中生注意的發卡,究竟有什么用處了。
白木堇,他的妹妹,現役女子高中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