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殷郊才從悲痛之中回過神來。

他將身旁先前因為刺殺妲己被震傷的殷洪扶起，隨后轉身，朝著帝辛冷冷看去。

“帝辛，你看見了嗎？這些都是因為你！”

此時的帝辛因為妲己死亡，目中逐漸清明，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滿臉恨意的殷郊殷洪，看著姜王后的尸體，看著殿中群臣那疏離的目光，不由得身子微微顫抖。

“孤這究竟是做了什么？”

“竟然犯下如此大錯！”

此時的帝辛看著眼前的一切，竟是說話都有些不利索，牙關不停顫抖，目中更有盈盈淚光浮現。

“天啊！孤竟然做下如此大孽！”

帝辛望著昔日眼前的一切，頭一次覺得它們是距離自己如此之遠，如此陌生。

他竟是揪著自己的頭發蹲了下去，肩膀不停抽動，仿佛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全然沒有一點先前的帝王之氣。

場中群臣眼見這一幕，俱是紛紛一愣。

就連殷郊，也不由得目露復雜。

其實從某些角度來說，帝辛也是此次大劫謀劃的受害者，他也是身不由己。

但沖他親自害死了姜王后這一點，殷郊便不會原諒他！

此時的殷郊語氣之中只有無盡的寒意。

“帝辛，你該讓位了。”

帝辛聞言，先是一愣，隨即轉過頭看向殷郊，有些失神。

“是啊，孤是該讓位了。”

“孤荒廢朝政，殘害忠良，殺子誅妻，差點令我成湯江山毀于一旦，孤已不配再做這殷商人皇，是該讓位了。”

帝辛喃喃自語，將自己頭上帝冕緩緩取下，朝著一旁的地上緩緩放下。

隨后，竟是當眾脫去了身上繡有九龍的黑色帝袍，整整齊齊地與帝冕疊放在一起。

他拔下頭上玉簪，只留一身中衣，做完這一切之后，目中隱有淚花閃爍，看向殷郊。

“郊兒，如今父王卸冕去衣，將這皇位給你。”

“你可否讓父王近眼瞧瞧你母后？”

殷郊聞言，與場中眾臣一同看向殷郊，目光復雜。

但帝辛話音未落，便被殷洪怒喝打斷。

“帝辛，你害死母后，還好意思近眼瞧母后？”

帝辛看著一向懦弱，但如今卻敢對自己怒喝的殷洪，先是一怔，以后低頭出聲。

“正是因為父王害死了你母后，才要在你母親面前當面賠罪。”

場中眾人聞言，目中俱是露出了復雜之色。

就連心中本被仇恨占滿的殷郊，也是一臉復雜地看向帝辛。

他心中知曉，帝辛之所以變成如今模樣，不過也是被妲己迷了心竅，放大了心中貪欲暴虐。

殷郊瞇了瞇眼，對著一旁的殷洪出聲。

“阿洪，讓開。”

隨后，一臉冷漠地看向帝辛。

“給你一盞茶的時間，與我母親懺悔。”

話語之間，殷郊也讓開了一條路，露出了身后姜王后的尸身。

帝辛見狀，目中露出欣喜之色，隨后竟是直接對著殷郊跪拜叩謝。

“多謝大王恩典！”

殷郊受此一禮，身子一震，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帝辛竟會對自己行此大禮。

場中百官更是紛紛目露愕然。

昔日的人王帝辛給現在的殷郊跪拜行禮了！

經此一禮，便正式象征著屬于帝辛的時代徹底過去，接下來，將迎來的，是屬于殷郊的時代！

不過此時的帝辛似乎完全沒有理會眾人如何作想，行禮之后，連忙朝著姜王后尸身所置之處走去。

他走到了姜王后身旁，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輕輕伸出手撫摸著姜王后臉上已經干涸的血跡，眼淚順著臉頰不停滑落，呢喃自語。

“王后，都是孤的錯。”

“是孤識人不明，聽信妖妃妲己讒言，錯怪了你。”

“是孤被美色所惑，按捺不住心中貪欲，做下此等樁樁禍事，對你使用極刑，害你不甘而亡。”

“是孤對不起你。”

話語之間，帝辛抬起被淚痕沾滿的臉龐，看向一臉冷漠的殷郊，一臉怨氣的殷洪，以及一臉疏離的殿中百官。

他看著這些曾經自己引以為傲的一切，神色復雜。

“都是孤的錯。”

“孤對不起王后，對不起郊兒洪兒，更對不起朝中百官，對不起天下百姓。”

話語之間，帝辛驟然起身，猛然撿起一旁先前被殷郊扔在一旁的長劍，朝著自己的脖子直接橫去，口中跟著高呼。

“王后，孤來陪你了！”

見狀，殷郊不由得心中一驚，連忙出聲阻止帝辛。

“不要！父王！”

但為時已晚，鋒利的長劍瞬間抹過帝辛脖子，鮮血噴射而出！

他的身子無力地朝著一旁倒去，靠在了姜王后的肩上，身子不停抽搐。

“不！”

眼見這一幕，殷郊連忙上前，伸手想要去捂住帝辛脖子處噴涌而出的鮮血，卻發現怎么也捂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殷紅的鮮血順著自己的指縫之中流出。

一旁的殷洪也連忙跑上前來，手足無措地將手朝著帝辛的脖子上按去。

帝辛雖然犯下禍事，但在妲己來之前，與殷郊殷洪尚有十多年的父子之情，對兩人還是挺好。

如今眼見帝辛自刎，殷洪直接急得哭了出來。

帝辛見狀，想要說些什么，但剛剛一開口，鮮血便順著喉嚨噴出，只能發出模糊不明的咕嚕聲。

“孤……有罪……走了。”

帝辛艱難地看向殷郊，使出最后的力氣抓住殷郊雙手，胸腔不停起伏。

“成湯……江山……千萬保住。”

“莫……莫要重蹈……孤之覆轍！”

隨著隨后一句話落下，帝辛腦袋一歪，雙手垂落，徹底閉上雙眼，沒了氣息。

“不！”

眼見此景，一旁的殷洪直接悲號出聲。

殷郊則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只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如同失去了水源缺氧的魚兒一般張著嘴大口呼吸著。

半晌之后，殷郊方才回過神來。

他望著身前帝辛的尸體，后退半步，跪倒在地，重重行了一禮。

“恭送先皇殯天！”

帝辛先前雖有百般罪過，但這最后的自刎謝罪，當得起自己這一禮。

更何況，帝辛還是養育了自己十四年的父親！

身后文武百官見狀，紛紛跟著殷郊齊刷刷跪下，以頭搶地。

“恭送先皇殯天！”

聲動如雷，響徹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