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門口,一輛簡陋的馬車在角落停下。
“老爺,到了。”
聽到馬夫的話,張鳳翔從馬車中鉆了出來,左右看了看,神色中帶著一抹惶恐。
他快步走到周府門下,敲了敲門。
周府的門房打開門,看到張鳳翔,趕忙點頭哈腰,滿是諂媚的說道:“原來是張大人來了。”
“快帶我去見閣老!”張鳳翔沒心思理會他,邁步便朝著周府內(nèi)走去。
門房一把將其攔了下來,“大人,稍等!”
“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還敢攔我?”張鳳翔臉上露出一抹厲色,自從得知朝廷派三法司調(diào)查工部之后,他便十分的驚恐。
三法司一同調(diào)查,工部那點事情哪里還瞞得住!
等那些事情被查出來,他定然難逃一死。
他現(xiàn)在能依靠的也只有周道登了,因此在周道登下值之后,他便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為了就是一個活命的辦法!
而眼前這狗奴才竟然敢攔著他!
見張鳳翔臉色陰沉,門房心中一顫,趕忙解釋道:“大人,這都是老爺吩咐的!”
聽到這話,張鳳翔眉頭微縐,盯著門房,沉聲說到:“閣老有什么吩咐?”
門房趕忙解釋道:“大人,老爺吩咐了,您來之后,決不能讓您進府里。”
“老爺還讓小的轉(zhuǎn)告大人,工部的事情老爺會派人去處理,大人可以安心等待結(jié)果。”
想了想,門房接著說道:“還有,老爺叮囑說,大人這段時間不要在京城走動,以免引起朝廷的注意。”
聽到這些,張鳳翔心情愈發(fā)的凝重,臉色也愈發(fā)的難看。
不許他登門,不就是怕被他牽連,不許他走動,也就是讓他守住秘密,別到處走關系,泄露了他們的秘密。
他抬頭看著門內(nèi)的照壁,臉色陰晴不定。
現(xiàn)在他這是進退兩難,哪怕是向朝廷坦白,跟皇帝認罪,以他之前貪墨的銀兩,皇帝絕對不可能放過他,而若是不認罪,有三法司一同調(diào)查,他又能瞞得了幾天?
一旁的門房看了看張鳳翔的臉色,接著掏出一封書信,遞了過去,“大人,老爺還給您留了一封信。”
張鳳翔趕忙將書信奪了過去,緊緊攥在手中,有些顫顫巍巍的打開書信。
看完之后,他微微松了口氣。
在信上,周道登說了,刑部那邊已經(jīng)安排好了,刑部會幫工部遮掩,而大理寺此番也只是協(xié)查,并不會多插手,唯有都察院需要注意。
只要將都察院瞞過去了,事情就算順利遮掩下去了。
可......都察院的那些人是這么容易瞞過去的嗎?
那些言官可都指望著彈劾朝廷官員積攢清譽,怎么可能會放過這個機會!
張鳳翔神情恍惚的回到了馬車上。
現(xiàn)在他唯一能夠期待的,也只有大同府了,只有遠在大同府的汪之蛟能夠?qū)⑹虑榘才磐桩敚瑢①~目偽造好,事情才可能有轉(zhuǎn)機......
他沉聲嘆了口氣,掀開簾子,朝馬夫說了一聲,“回去吧。”
馬車這才晃晃悠悠的離開了。
······
大同府,廣靈城。
廣靈處在大同鎮(zhèn)和京城之間。
大同鎮(zhèn)是大明在西北的一處軍事重鎮(zhèn),駐扎著諸多兵馬。
為了在未來能夠利用軌道支援邊關,工部規(guī)劃的軌道一直從京城延伸到了大同鎮(zhèn)。
不過,為了能夠盡快使用軌道運送西山工坊需要的生鐵,最先修建的軌道,并沒有直接延伸到大同鎮(zhèn),而是從廣靈城開始,往京城的方向修。
因此,工部負責督建軌道的官員也都駐扎在了廣靈城。
此番負責督建軌道的官員,都是工部都水清吏司的人。
工部下設四個清吏司,其中都水清吏司負責核銷海防、河道、道路等工程的費用。
這一次修建軌道,所需費用也全是都水司核算。
六部下面的清吏司,管事的官員都稱之為郎中,都水司有好幾個郎中,而在廣靈城的,就兩人。
都水司駐地的公房之中,汪之蛟領著兩個親信主事官,檢查著賬本,同時低聲吩咐道:“都看仔細了,不能有遺漏。”
兩主事趕忙應道:“大人放心,這些賬都是我們做的,絕對不會出問題。”
汪之蛟微微頷首,這二人跟隨他多年,他十分清楚兩人的能力。
這做賬的水平,在整個工部也算得上一流。
這些年,他手下的那些賬,都是兩人做的,從來沒有出過差錯,他自然放心。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周長應推門走了進來,掃了一眼大廳內(nèi)的情況,隨即盯著汪之蛟斥聲說道:“汪之蛟,你拿著賬本做什么?難不成是要對賬本動手腳?”
見到周長應,汪之蛟原本還有些緊張,但聽到這句話,心中那抹緊張頓時消失了,他冷聲應道:“這些賬目本就是我掌管,我要檢查一下,難道還要向你請示?”
聽到這話,周長應臉色有些難看。
他跟汪之蛟都是都水司的郎中,官職相同,可汪之蛟背靠張鳳翔,在都水司根本不將他放在眼中。
此番到了廣靈,所有經(jīng)手的賬目也都是汪之蛟在打理,同屬工程的主管官員,他卻連賬本都很難看到。
不過,想起京城傳來的消息,他頓時直起了身子,臉上露出一抹冷笑,“汪之蛟,我也是主管官員,這賬本是不是應該給我看看?”
汪之蛟神色一冷,但并沒有拒絕,只是平淡的說道:“你要看就看吧,我管的帳可不會出問題。”
周長應正準備繼續(xù)刁難汪之蛟,聽到這話,頓時有些愣神,汪之蛟竟然這么輕易的將賬本給他看了?
他滿心疑惑的走到書桌旁,拿起了一本賬冊。
很快,他眉頭便皺了起來。
眼前這些賬冊竟然都沒有問題!
周長應滿是錯愕,扭頭瞥了一眼汪之蛟,神色略微有些陰沉。
原本得知朝廷已經(jīng)決定派人調(diào)查工部之后,他便做好了準備,計劃按照呂純?nèi)绲闹甘荆鸭げ控澞淖C據(jù),而后向朝廷檢舉,從而將罪責推到周長應以及其背后的張鳳翔身上,好讓他從中脫身。
可沒想到,他在賬本上沒有發(fā)現(xiàn)一點異常。
“怎么,沒找到想要的東西?”
汪之蛟看著周長應,滿臉的嘲諷與得意。
他手下兩人做的帳還沒有出現(xiàn)過問題,要不然這么多年過去,他也不可能依舊安然無恙的待在工部。
“哼!”
“三司的人馬上就要到了,到時候看你還不能不笑得出來!”
周長應冷聲說了一句,隨后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