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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年

  • 半圓河
  • 文海潮
  • 4333字
  • 2025-01-22 23:45:34

小興安嶺的冬天總是寒冷而漫長,那白雪皚皚的土地下面生命在瘋狂的生長,于是閃著光芒的冰凌花張開了花瓣,好像一對對綻放的翅膀。

一大早江大軍牽著江小娟走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連手里的糖葫蘆沾上了她的小辮子都沒有察覺到,太陽升了起來,街上的集市漸漸的熱鬧起來。買春聯的大爺裹著一件軍大衣,頭上帶著一個氈帽,厚厚的棉鞋好像兩只船,他抄著手,一邊喊著“買春聯嘞,買春聯。”一邊白色的氣體從他的嘴里呼出來,壯碩的身體好像一座煙囪。

江小娟看的出神,把手里的糖葫蘆塞到了江大軍手里,然后就往前跑,糖葫蘆纏在了小辮子上,黏糊糊的。一下就把江小娟拽倒了。大軍沒接住糖葫蘆,糖葫蘆滾了下來把江小娟的衣服也弄臟了。江小娟坐在地上哇哇的哭起來。糖葫蘆也掉地上了。說什么也不肯在要了。江大軍嘆了一口氣,這個糖葫蘆是他攢了好久的錢才給妹妹買到的。他抱起江小娟。畢竟十歲的孩子還沒什么太大的力氣。糖葫蘆就不好撿起來了。他望著糖葫蘆咽了一口口水,此時的他不知道是撿糖葫蘆還是安撫江小娟。正在他進退兩難的時候。一個賣糖果的奶奶,拿著包糖的紙走過來了。

“哎呦,小丫頭哭啦。你看哥哥都抱不動你了。”說著把糖紙塞給江大軍。然后拉過江小娟。“囡囡,奶奶再給你一顆糖。”老奶奶說完便打開糖紙塞到江小娟嘴里,江小娟馬上不哭了,大軍也把糖葫蘆包起來然后塞進了包里。只不過江小娟的頭發和衣服都沾滿了糖。她渾身不自在,但是想想嘴里的糖果,盡管委屈但是并沒有再哭。

很快江小娟被一個賣葫蘆的吸引過去了,大軍謝過了老奶奶便跟著江小娟后面走了。

他們倆來到葫蘆攤前,金燦燦的葫蘆,大叔正在歪歪扭扭的刻著字,江小娟的眼睛沒有離開過大叔手里的刀。嚷嚷著:“我也要,我也要。”這顯然難住了大軍。大軍摸了摸手里僅剩的三毛錢,有一種瑟瑟發抖的感覺,畢竟這錢是用來開學買新書包的。江小娟并沒有要買葫蘆,只是一直盯著看。帶著狗皮帽子的叔叔掐了一下江小娟的臉蛋,“小妮子,讓你哥給你買一個玩。”

江小娟轉了轉眼珠,想了想,“不要,我哥的錢都是有用的。”便搖晃她沾滿糖的辮子。轉身準備離開,卻一下子撞到了一個人的大腿上,大約是撞疼了的緣故,江小娟又哭了。兩個身穿制服的乘警,像兩座山一樣矗立在江小娟面前,她有些害怕就停下哭泣。但是又有點憋不住。于是這個表情又委屈又好笑。

“張哥,我怎么看著這孩子這么眼熟呢?”年輕的警察王志國停了下來,他低垂的眼睛看向了江小娟。跟他的師父張新說。

“哎,你別說還真是,”張新蹲下來看著江小娟,“這不是上個月扒火車那個丫頭嗎?”

兩個人俯下身盯著江小娟看。“你不認識我倆了?”王志國拍了一下她的腦袋,那糖葫蘆的糖順便粘在了她手上。江小娟怯生生的點了點頭。“認識,你倆還抱過我。”

“哎呦,這小丫頭記性不錯啊。”張新說。邊看了一眼大軍。“你哥?”

“對啊。”江小娟說完朝著葫蘆攤看去。大軍對著警察笑了一下跟著江小娟身后。江小娟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喂,那個你上次說讓我跟阿姨說悄悄話的事還沒謝我。”江小娟歪著頭。看著他們兩個,原來在火車上,王志國托江小娟跟售票員方芳說,晚上留飯的事。

“什么悄悄話啊,志國。”張新見狀忙不迭的問道。

“哎呀,我這不是托方芳給我留飯嗎。反正剩下的也吃不完。”王志國有點垂頭喪氣。

“你還別說,你小子屬你最奸,”張新回過頭,“我說你小子,是不是看上人家方芳了?”

“哪有的事,”志國連忙解釋,“就方芳那小體格子,瞅著跟麻桿似的,誰能看上她呀。在我們村那都是沒有人要的主。”

“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張新說。

“你咋謝我呀。”江小娟的聲音把王志國拉回了現實。

“你說,我咋謝你。”王志國說到。

“我想要葫蘆,可是哥哥沒有錢,不過我可以要一個最小的,最便宜的。算是答謝。”江小娟指了指那個最小的葫蘆。

王志國笑了起來,“行,我送你兩個,今天剛好開工資。”

“這丫頭,將來了不得咯。”張新說到。也跟著笑起來。

大軍有點不好意思,拉著妹妹就要走,“那個警察叔叔,我帶妹妹回去吃中午飯了,不好意思了。”

“你倆的葫蘆,”王志國喊道。并且追了上來。“哎呀,我認識你爸,你爸總幫我們做衣服,這算我謝謝江工了。”說完就把葫蘆往大軍手里塞。

大軍推著不要,卻被江小娟一下子抓起來拿跑了。大軍無奈的搖了搖頭。“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呢。”

“王志國,你叫我志國哥就行。”

“江大軍,叫我大軍就行。”大軍也學著王志國的語氣說道。眼睛卻不自覺的望向王志國帽子上的國徽,大概是當警察是所有男孩子的夢想吧,大軍也不例外。

大軍的目光沒有停留太久,因為畢竟他要去追江小娟去了,這個丫頭撒開手就跑沒影了。上次是扒火車,這次指不定去干什么了。

大軍牽著江小娟黏糊糊的手,走在冬日午后和煦的陽光中。不遠處幾個男孩子在放鞭炮,噼啪的聲音,嚇得江小娟往大軍身后躲。走不一會就要哥哥背著。大軍蹲下來,手里的葫蘆塞到了江小娟的背包里。

“大哥,為什么要放炮呢?”江小娟歪著腦袋問。

“從前有個妖怪叫年獸,總是在新年的這一天出來干壞事,但是它很害怕聲音,人們就用放炮的方式趕走它,你看,每年都會放爆竹,這樣的話年獸就不敢來了。”大軍的腳踩著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哦,”江小娟若有所思的嘆了一口氣,她小小的世界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總不過是吃點什么,玩點什么。但是大軍的想法可能多了一些,大軍沒有看過大山的那一面是什么,所以他會想像大山外面是什么樣子,也會想著王志國帽子上面的警徽,什么時候自己也能戴上,還想著什么時候能當上兵,有時候想要的東西多了,煩惱也就多了。所以人大約是在煩惱中成長的。

不知不覺中,已經快走到家了,江小娟一個手摟著江大軍的脖子。一只手朝著聚集的人群中指去。

“大哥,那好像是二哥。”

江大軍定睛一看,是大春,大春帶著一頂不知道從哪里來的軍帽,站在了馬路中央。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大軍心里一緊,放下江小娟朝著人群走去。

幾個解放軍模樣的人,扛著槍,站在大春的對面。大軍趕緊往前走一步。

“出什么事了?”大軍看著解放軍問道。此時的大春卻帶著哭腔。

“哦,小同志,是我們的軍車不小心把這位小同志的狗壓死了。”一個領導模樣的解放軍,站出來說。“是我們開車不夠仔細。”大軍一聽不是大春出什么大事,懸著的心便放了下來。

“是我撞的,狗跑的太快了。”司機有些局促。

“那個小同志,多少錢,我們陪。”領導模樣的解放軍說道。

“人沒事就行,狗我家再養一條就是了。”大軍說到,正在這時江小娟跑到了黃狗跟前。

“那不行,”大春站了出來,“你們的賠我。但是我不要錢,我要當兵。”

解放軍的領導,看著大春倔強的臉,露出了笑容。“小伢子,你還太小了,等你長大點吧。”

“我不管,解放軍叔叔,你一定要讓我當兵。”大春倔強的說。

“哎呀好好,”另外一個年紀有點大的解放軍說到。“小伢子,我留給你個電話號碼。長大了往這打電話。部隊歡迎你。”說完讓勤務兵寫了一個電話號碼。遞到了江大春手上。大春手凍得紅紅的。摘下剛剛從解放軍那里借來的帽子。“那我信了。帽子還給你們。”江大春說到。

一行人笑了起來。領導模樣的解放軍指了指帽子道:“送給你了,算是賠償。”

“我不要,你們會冷的,我媽說,解放軍就是最親的人,不能讓最親的人挨凍。”大春大概是過了戴軍帽的癮,把軍帽還給了司機。他不經意間撇了一下被撞死的大黃狗。江小娟還蹲在黃狗的旁邊哭著。

“我還有一頂帽子,”司機說。“這個是我賠償給你的。”說完從車里又拿出了一頂帽子。上面的紅色五角星異常的鮮艷。“這個就送給你吧。”說完司機接過大春手里的軍帽,撫摸了一下紅色的五角星又遞給了他。

大春不敢伸手,但是滿眼都是驚喜。眼睛盯著五角星閃閃發亮。

“小伢子,送你了嘛。”領導模樣的解放軍把帽子塞在了大春手里。“這怎么好意思呢。”大軍哈了哈手。一邊推辭著。

“哎呀,你快拿著。我們還要趕路。”領導模樣的解放軍不由分說的把軍帽塞在了大軍手里。然后就都上了車。“小伢子,快點長大啊,早點到部隊來。”說完便揮了揮手。車子開走了。大春還在原地直愣愣的盯著五角星,猛然間發現了一疊紙,大春抽出來一看,是一卷人民幣。大軍走過來。看著這一卷人民幣,感慨道,“還是解放軍好啊。”

而那顆五角星從這天起便深深的烙印在了大春的腦海里。一直到江小娟拽著他的衣角,他才反應過來。哦原來大黃死了。可憐的大黃。

既然大黃死了,也不能就在這馬路中間放著,大春,背起大黃狗,就往家走。

大軍把江小娟抱起來,江小娟還在嚶嚶的哭著。大軍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便拿出警察送她的葫蘆。但是江小娟似乎注意力并不在這里,或者此時此刻她的心里只有大黃。雪簌簌的下了起來,大黃的血躺在地上顯得格外的悲壯。滴滴答答的還有著大黃的體溫。大軍也覺得悲壯不已。嘆了口氣。江小娟似乎有所察覺哥哥的悲傷,便停下來不哭了,粘過糖葫蘆的兩個小辮子,也粘在了大軍的頭上。遠遠看去就好像大軍梳著辮子一樣。

三個人在半圓河上走著好像西天取經的徒弟。

母親很遠的就看見三個孩子了。“不知道又從哪野回來了。”母親嘆了口氣。江富看見孩子們回來了很是高興,遠遠地他并沒有看清大春背的是什么。直到江大春進屋哐啷一下將大黃卸在地上才看清楚。

“這大黃咋了。”母親驚訝的喊道。

“自個跑出門讓解放軍的車軋死了。”大春說到。“解放軍賠了我一頂帽子,和一沓錢。”說完大春從那頂帶著五角星的帽子里取出了一個小團。

映著燭光,母親數了起來,“二十塊,真是沒少賠呢。”母親在數錢的過程中似乎忘記了大黃的死。江富則蹲下來摸了摸大黃的狗頭。嘆了口氣說到,“兩個月的工資了,夠買好幾只大黃了。”大軍默不作聲,不知道說什么。大黃死了,但是賠了很多錢。但是大黃死了換了很多錢。這樣想的話就很難去難過。也許是大軍是老大的緣故,有些喜怒總是不形于四色的。只有江小娟又哭起來,蹲下來,大黃大黃的叫著。

既然大黃死了,也不能這么放著。

“既然這樣,不如我們吃了吧。”大春說道,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說來也是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滿足口腹之欲才是頭等大事。也許是大春想要得到認同,眼睛便撇向了父親,父親雖然很喜歡大黃,但是面對這樣一頓狗肉盛宴似乎也是難以拒絕。又看向了陳嬸。于是父子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陳嬸。

“看我干什么。”陳嬸說到。

三個人默不作聲。

“老二不說吃了么,還愣著干嘛。”陳嬸瞪了他們幾個一眼。于是他們三個人就拖著大黃去院子里了。江小娟懵懵看著拖著大黃的三個人。陳嬸則抱起江小娟去里屋給她講故事去了。

晚飯的時候,破天荒的端上來一盆肉。父子三人大快朵頤。江小娟也不甘示弱,大口吃著狗肉。熱氣騰騰的哈氣騰空而起,將整個房間變得氤氳。陳嬸則在昏暗的燈光下縫起了狗皮帽子。這一切那么寧靜和溫馨。

正在這個時候,江大春不合時宜的說了句狗肉真好吃,江小娟楞了一下又哭了起來。大概大黃的死只有江小娟一個人感到悲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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