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欲行狡辯?”
“垂死掙扎矣!”
……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紛紛露出不屑的神情,卻是根本不相信質子圉還能“翻盤”。
“鐵證如山,何以辯?”公子罃揚起手中的鵝毛,當即冷啍一聲道。
質子圉已經(jīng)不再是前世那個相信世上有光的傻白甜,若有所悟地望向跪在地上的養(yǎng)鵝人后,腦海突然間閃過一道光:“公子罃,且不言鵝毛自吾屋與否,爾執(zhí)之毛定為祭鵝乎?”
在上一世,他選擇努力取信于姑父和姑母,向他們表明自己是無辜遭人誣陷,主要方式是以自己的人格進行擔保。
但奈何,即便你有著完美的人格,那對夫婦打一開始便想要踩死自己,自然是要順勢對自己大義滅親了。
如今重來一世,他知曉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眼前的夫婦不僅不是正義的使者,甚至還是自己真正的敵人。
雖然公子罃從自己的宅子找到鵝毛,但鵝毛并沒有特定的標志,與其自己費力自證,還不如由他們來證明物證的效力。
質子圉知道唯有邏輯清晰的自辨方能挽救自己的聲譽,于是指著公子罃手中的鵝毛:“此鵝毛可為祭鵝,亦可為家鵝,兩者相似非常,何以證得祭鵝,非家鵝乎?”
“家鵝?”
“詭辯也!”
“此毛確不可定!”
……
雖然圍觀的眾人都不想理會質子圉的辯解,但聽到質子圉所指出的破綻,亦有人不由自主地輕輕點了點頭。
如果是其他百姓或許可證,但質子圉在秦國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日子過得十分滋潤,沒準是他日前宰鵝落下的鵝毛。
僅憑在質子圉的屋里尋得幾根鵝毛,便認為是祭鵝之毛,這個論證放到質子圉身上確實不是十分嚴謹。
甚至一些人想得更多,堂堂的晉國公子真會親自盜竊一只鵝嗎?這起盜鵝案結得是不是過于草率了呢?
咦?
秦穆公的眉頭蹙起,不由得重新審視質子圉。
雖然他承認質子圉說的話有幾分道理,但自己剛剛才給質子圉定罪,若這個事情最后不了了之,那么自己的臉上亦是沒有光彩。
何況,一切的罪證都指向質子圉。
現(xiàn)在的質子圉恐怕是在強行狡辯,而且必須是質子圉在強行狡辯,他們秦國需要一個道德敗壞的晉國國君。
“民幼習音律,音律雖相似,然因人而異,鵝毛亦同理!公此裁,人證物證俱全,必無所誤!”華山博是一個十分擅于察言觀色的人,當即捕捉到秦穆公的心思道。
“休得詭辨,祭鵝也!”
“公已裁,圉當伏法,莫得強辯!”
“鵝毛雖似,然實多不同,此乃祭鵝也!”
……
在場的公族之人得到華山博的提點,當即紛紛維護秦穆公的權威,自然不可能關心質子圉是否被冤枉。
華山博不愧是拿到主角劇本的人,明明只是一番恭維秦穆公的話,所提的理論在這里根本行不通,但偏偏所有人都默默地奉為真理。
“圉,休得狡辯,汝盜鵝一事,姑母已證!若再行強辯,今日姑母依兄所托,便要當眾懲治于你!”秦穆姬維護自己丈夫的權勢,于是厲聲指責道。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紛紛戲謔地望向質子圉,連同自己的姑母都不再庇護這個偷盜者了。
質子圉看到這個姑母都不再遮掩對自己的惡意,于是迎著對方威脅的目光道:“侄質于秦,敬姑母,行善舉,未生失德事。今逢秦人構陷,姑母不為侄洗冤,欲逼侄承冤。姑父不問而裁,侄據(jù)理自辯,姑再行阻撓,侄腸寸斷。姑此為何意,若侄盜鵝,姑與有榮焉?”
咦?
在場的秦室公族成員聽到質子圉辯解的陳詞,既驚嘆質子圉的勇氣,亦是重新審視這位被戲稱“癡?”的質子。
如此良好的口才,如此出眾的表述能力,特別邏輯十分嚴謹,還是那個一直被大家視為白癡般的質子嗎?
贏弄玉和美人五妹同樣投來一道好奇的目光,單從這一份出眾的表述能力,便已經(jīng)感受到質子圉身上的閃光點。
雖然大家不覺得質子圉是遭到冤枉,但秦穆公和秦穆姬的決斷確實太快了,起碼是要聽一聽質子圉如何自辯。
特別公子罃從質子府所搜得的鵝毛可能僅僅只是家鵝毛,并非是失竊的祭鵝鵝毛,起碼這個事情要進行深入調查。
“雖為至親,然不姑息!今鐵證如山,侄以強辯,有辱晉室,因何不懲?”秦穆姬亦是感受到質子圉變得與眾不同,但仍舊擺出一副大義滅親的模樣繼續(xù)威脅道。
晉室?
質子圉看著對方維護晉室,頓時感覺到一陣滿滿的諷刺感。
他已經(jīng)洞悉這個女人,知曉這個女人心里早已經(jīng)沒有了晉室,不然亦不會將頗有盛名的百里奚帶來秦國,亦或者她的晉室是二伯領導的晉室。
質子圉已經(jīng)不再指望對方,更是知曉對方試圖是以長輩的身份來懲治自己,先是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鵝毛,而后來到公子罃?shù)拿媲八饕艘桓Z毛。
公子罃不明所以,但還是遞出一根鵝毛,剩下的鵝毛則是警惕地用雙手護住,似乎生怕質子圉奪走鵝毛毀滅證據(jù)。
質子圉將兩根鵝毛在公子罃面前打亂,而后微笑著詢問道:“此鵝毛為地上搜得野鵝毛,今與家鵝毛混之,汝何以辯?”
事實勝于雄辯,公子罃根本分辨不了家鵝毛、野鵝毛和祭鵝毛,此三者在普通人眼里根本沒有什么區(qū)別。
這……
公子罃質子圉手上的兩根鵝毛,當即用力地咽了咽吐沫。
眼前的兩根鵝毛不能說是相似,簡直是一模一樣,壓根無法進行分辨,這不是故意給他難題和難堪嗎?
“不可辨!”
“鵝毛難分!”
“所搜鵝毛或僅為家鵝毛!”
……
周圍有不少聰明人,知道質子圉用實際行動證明他剛剛提出的質疑,僅是拿幾根鵝毛便認定是祭鵝的鵝毛并不嚴謹。
這……
美人五妹看著質子圉邏輯思維嚴密的自證,不由得捂著胸口暗暗地吞咽吐沫,心里感到一陣莫名的慌張。
秦穆公此刻的臉顯得十分的難看,自己剛剛不問青紅皂白便當眾決斷,若證明自己的決斷真出了差錯,那么這個結果太過打臉了。
“術業(yè)有專攻!公子難辨,實不養(yǎng)鵝也!然養(yǎng)鵝人,定能一眼辨之!”華山博微微一笑,卻是伸手指向養(yǎng)鵝人道。
此話一出,一語驚醒夢中人般。
“此話在理!”
“吾等難辯,養(yǎng)鵝人可辨!”
“此事交由養(yǎng)鵝人,事情便可水落石出!”
……
主角光環(huán)在這一刻似乎又起了關鍵性作用,周圍的人起初還覺得質子圉的話在理,但聽到華山博的言論后,于是紛紛無條件選擇支持華山博的說法。
“養(yǎng)鵝人隸也,取其證言誣晉氏嫡子,豈不謬哉!”質子圉鄙夷地望了一眼養(yǎng)鵝人,直接挑明身份上的差距。
華山博心知不能讓質子圉脫罪,當即站出來道:“祭鵝關乎秦國國運,汝大于秦國國運乎?”
秦穆公對華山博極為賞識,于是同樣附和道:“有理,當由養(yǎng)鵝人辨毛!”
“質子圉休辯,此鵝毛為祭鵝,吾可為證!”跪在地上的養(yǎng)鵝人假惺惺瞇眼觀察兩根鵝毛,然后指著其中一根鵝毛潑臟水道。
“晉氏嫡子之言不采信,信一隸人,當真是天下第一笑談!”質子圉對秦穆公冷諷了一句,而后扭頭望向身體瘦弱的小老頭無比認真地告誡:“汝行惡,天可知,晉室嫡子不可辱!”
贏弄玉的眉頭微微蹙起,轉過頭望向自己一直十分敬重的父親,最后還是欲言而止。
“質子以威施隸,不德!”華山博看到養(yǎng)鵝人的臉上浮起慌張,當即急忙進行聲援道。
養(yǎng)鵝人想到背后的支持者,當即挺起腰板指著質子圉道:“質子圉以勢欺隸,隸不更改!盜賊圉,擒鵝西門出,公子圉搜得正是祭鵝毛!”
質子圉苦澀一笑,知曉這個養(yǎng)鵝人用心歹毒,到如今竟然趁機樹立一個不畏強權的形象。
上一世,正是養(yǎng)鵝人污蔑自己盜走祭鵝,導致自己的聲名狼藉,從而讓自己在國內遭到那幫奸臣眾叛親離提供了理由。
質子圉想到自己前世所經(jīng)歷的種種,明明自己是一個好人,遭受著天大公平反倒要背負罵名,不由怒從心頭起。
“具兇,何意?”秦穆姬看到質子圉突然拔出匕首,當即進行呵斥道。
咦?
在場的秦室公族成員看到質子圈突然撥出匕首,亦是不由得面面相覷起來。
畏罪自殺?
公子罃?shù)难劬σ坏?,腦海浮起一個十分恐怖的結果,當即想要上前阻攔。
一旦質子圉死在秦國,不管質子圉是不是畏罪自殺,晉惠公必定是興兵而來,秦晉兩國恐怕是要再生戰(zhàn)事。
一念至此,他可不想再上一次焚臺,于是鼓起勇氣想要阻止質子圉,但發(fā)現(xiàn)質子圉的刀鋒朝自己這邊而來,嚇得他當場便尿了褲子。
質子圉手持匕首沖向公子罃所在的方位,想到自己前世悲慘的一生,握緊匕首憤怒地喊道:“死!”
“瘋了!”秦穆姬看著質子圉突然當眾行兇,頓時不可思議地瞪直眼睛,萬萬沒有想到性情溫和的圉竟然有如此暴戾的一面。
“止!”秦穆公在震驚過后,亦是喝止道。
華山博看到發(fā)瘋般持器沖向養(yǎng)鵝人的質子圉,反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嘴角翹起了一個比較夸張的弧度。
只是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養(yǎng)鵝人被質子圉攥緊著衣領提了起來,另一只手已經(jīng)握緊一把鋒利的匕首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