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州，崔仁師十分激動。

李治赦免崔仁師，令其回京覲見的詔書經歷了漫長的波折，跨越了數千里之地，終于送到了崔仁師的手里。

連州，實在是太偏僻了，路途遙遠，崇山峻嶺不斷，煙瘴橫行。同為萬里之遙的安西都護府，路途都要好走得多。

“皇天不負，圣恩浩蕩。”崔仁師跪在地上，朝向北方的長安城，老淚縱橫。

一直陪著崔仁師身邊的崔挹也情不自禁，流淚道：“阿爺，終于讓我們盼到了。”

“是啊。”崔仁師激動道：“連夜收拾好東西，明日一早，啟程回京！”

“嗯！”

......

當狄仁杰和姜離薇趕在日暮前，總算步入了長安城時。兩儀殿里，辯機和李漱等人正好依次離開大殿。

這場議事討論了很久，就連崔敦禮后面也被迫發表了意見。到了后面，李治甚至還叫來了張行成、于志寧、高季輔三位宰相。

李治很尊重每一個人，并沒有急著調整朝政大臣，表現出一副依然很信任四相的模樣。

事實上，除了褚遂良外，其余三相都是李治任太子的時的東宮砥柱，無論是品德還是才干都很了得。李治并沒有因為這三人是長孫無忌當初挑選推薦給他的原因，而那么討厭他們。

不管怎么說，現在的朝政，這三位年事已高的宰相是定海神針，要不了幾年，他們就會陸陸續續退出那耀眼的舞臺了。

沒了長孫無忌，李治并不怕這三人獨斷專橫。時間是站在他這邊的。

出了承天門，夕陽西斜，晚霞滿天。

“風雨欲來啊。”辯機感嘆了一句。

李漱很驚訝，“好天氣啊這是，哪里要下雨？”

“次雨非彼雨。”辯機笑呵呵道。

“哦”。李漱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九郎的吩咐，我們照做就是，又不需要我們去行軍打仗。”

“回府再細細想想，接下來我們要如何做。”

“事情真是一件接一件。”辯機只覺得分身乏術，他對著自己額頭吹了口氣道：“陛下前日里將法事又推遲了三日，定為后天。”

“再推遲的可能性不大了，明日我們得再去大慈恩寺和感業寺看看準備情況，再和我師傅以及法樂商議一些細節。”

“對喔！”李漱猛的拍了一下自己腦殼道：“差點把這事忘了。”

她忽然又問道：“武媚娘做好準備了嗎？”

“前日里我找人去了感業寺，她肯定沒問題的。”辯機給了一個你放心的表情，“她若不成，那就是天意。”

“你這么相信她？為什么？”李漱感覺很意外，辯機以前和武媚娘壓根就不熟。

辯機意味深長笑道：“當然相信，至于為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

“煩死了，你老賣關子！”李漱撅著嘴，揮動衣袖，加快了回府的步伐。

辯機亦步亦趨在后面跟著，不多時就到了李漱的公主府。

宋萌瑤就在大門外侯著，道：“阿郎，你回來了。有兩位客人在堂屋等你，他們自稱是你的朋友。”

“兩人，朋友？”辯機先是疑惑，忽然驚喜萬分喊道：“一定是離薇和仁杰！”

“快，帶我見他們去！”

見辯機如此模樣，李漱略有些失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也跟在了辯機身后。

專門用來待客的庭院堂屋中，正坐著一位面如溫玉的年輕男子和一位宛若晨曦青雨的年輕女子。

正是姜離薇和狄仁杰。

“離薇，仁杰！”辯機激動大喊：“果真是你們！”

“好久不見。”狄仁杰起身微笑回應，做了個叉手禮。

姜離薇也是淡淡一笑：“好久不見。”

“吆，你們兩這么矜持。”李漱眉毛一挑，笑容很肆意。

“快與我講講和我們分開后你們一路上的見聞。”辯機很期待，迫不及待問道。

“他們的事哪有我們的精彩？你不好好說說我們目前面臨的困境，好讓仁杰出謀劃策？”李漱覺得辯機十分愚蠢，都老朋友了還客氣什么，直說便是。

正在這時，宋萌瑤講熱茶端了上來。

“請用茶。”她十分恭敬。

“多謝宋娘子。”姜離薇客氣回禮。

“不敢當，喚奴瑤奴便可，還請姜小娘子不要見外。”

“嘿嘿。”李漱特意拉長了語調道：“也許過不了多久，這瑤奴吶，要恭恭敬敬地稱呼離薇一聲娘子呢。”

姜離薇只當聽出來李漱的言外之意，不動聲色道：“宋小娘子之姿色冠絕長安，才藝更是令人稱贊，又為辯機奴婢，他真是福氣不減。”

宋萌瑤頓覺得呆不住了，姜離薇和李漱拿著自己交鋒是什么事，辯機在旁邊也一聲不吭，真是煎熬。

“呃……”宋萌瑤輕輕躬身，輕聲道：“奴再去備點糕點。”

說完，她準備轉身就走。

李漱卻發話制止了宋萌瑤，笑嘻嘻道：“走什么？姜娘子說了，辯機有你是他的福氣，你怎么未經辯機允許就擅自準備離開？”

“你這不是要落姜娘子面子嗎？”

“奴沒有……”宋萌瑤聲如蚊哼，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嗯？”李漱瞪著宋萌瑤。

姜離薇頓時臉色就微變，毫不畏懼看向李漱，冷冷道：“高陽公主，你也太——”

“都停停！”一直裝死不敢說一句話的辯機終于不能再忍了，不然這兩人都會能打起來，加上一個在中間受氣的宋萌瑤，夠他喝三壺了。

“你想說什么？”李漱同時看向姜離薇和辯機，大有不罷休的意思。

“我不想說。”姜離薇也不客氣，只是扭頭，“我還有事，要回家里了。”

畢竟這里是李漱的主場，她氣勢要弱幾分。

“唉。”一直看戲不好插嘴的狄仁杰長長嘆了口氣，攔住姜離薇道：“別急。”

他憂心忡忡道：“其他事先放一放，說正事行嗎？”

“這一路走來，長安的情況我們有所耳聞，你們快說與我聽。”

“你攔我做什么？我不想聽他們講這些，跟我有什么關系？”姜離薇很不滿地瞪了眼狄仁杰，嫌棄他多管閑事。

狄仁杰這下也沒脾氣了，他無奈看向辯機，動動手指，意思是你來吧，我也沒辦法了。

“那你快回吧。”李漱故作驚訝道：“馬上宵禁了，你無官職文書在身，恐怕金吾衛會治罪。”

“你——”姜離薇俏臉通紅，這真是有點戳到了她的痛處。

“都少說兩句。”辯機再次強調了一句，嘗試轉移話題，“仁杰。”

“嗯？”

“我今天見到你父親了，他進宮面圣述職，這會肯定還在長安城。”

不等狄仁杰追問，他繼續道：“還有離薇，數日間陛下赦免你父親的詔書也發往連州了，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