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剛把自行車支好，聽了杜可的話愣了一下。然后，她盯著杜可看了十幾秒鐘，搖著頭笑了起來。

“哎，你呀。怎么就閑不住呢？我就想你這個工作早晚也安生不了。看看，好不容易熬到轉正了，工資也不低，你就不能好好上班，非要去演什么唐僧。演員是那么好當的嗎？咱家里輩輩就沒出過能這樣的人，你的心還真大。”

老媽雖然說話聽起來有埋怨的意思，但是語氣里邊只是有點無奈，并沒有責備的口吻。

在杜可記憶中，前身的這個老媽幾乎從來沒有吵過他，更沒有打過。似乎面對任何情況，她永遠都是一副淡然微笑的樣子。

前身那么能折騰，甚至可以稱得上不務正業，老媽從來都沒有多說過他什么。需要什么支持，她總能給。

由此可見，前世那么能折騰，性格那么鬧騰，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他有最大限度的自由，根本沒有受過限制和束縛。

兩個人把菜拎到廚房，老媽扒拉扒櫥柜的架子，笑著說：“得了，腐乳正好夠用，省得你再跑一趟了。你剛才說那事兒，你自己拿主意吧，自己掂量著辦。”

“媽，很有可能拍電視劇跟我機床廠的工作有沖突。”

老媽剛把豆腐乳瓶蓋重新擰上，愣了一下，然后問道：“你怎么想的？準備怎么選？”

杜可說：“我選拍電視劇。”

老媽看著他笑著說：“行，你只要敢選就行。大不了，兩頭都沒了，回去跟我做鞋，反正餓不死你。”

“哎，行。真兩邊混不下去了，我就去找老媽你。咱娘倆到時候開個鞋店保證也是吃喝不愁。”

老媽把圓白菜從籃子里拿出來，邊收拾邊笑著說：“你這說的什么話呀？哪有自己開店的？以為是老年間呢。我是說讓你跟著我去國營鋪子里當學徒。”

這事兒沒必要解釋，時間能夠看見一切。第一家個體小飯館，悅賓飯店都隆重開一年多了。但是對大多數老百姓來說，干個體還不是一個習慣性的思維。

就比如老媽，她覺得在國營鋪子里當一名鞋匠就是一個很不錯的飯碗，反正從來沒聽她說過，有想自己開個店的夢想。

不過，改開的春風，會讓所有的事情以現在的人不太理解和不太習慣的方式，以讓人不可置信的速度，飛快的發生變化。

雖然杜可心里早，有準備知道老媽不會對他的選擇有什么異議，但是這事兒娘倆面對面說透了，仍然讓他心里輕快了不少。

吃完飯，老媽收拾碗筷的時候，對杜可說：“本來前一段都該換紗窗掛簾子了，你受了傷就耽誤下來。本來想等你這兩天好的差不多了，再弄。你又找著活了，也不知道一忙起來還有時間沒有了，干脆你今兒把咱家里的老簾子的都拿出來晾晾，能掛的先掛上，再看看各個窗戶上的紗窗有破的、舊的沒有，需要換的趕快換上。這天兒越來越熱，蒼蠅蚊子馬上就多起來了。”

北京城，老年間到5月份就有掛紗窗掛簾子的習慣。現在窗戶都是玻璃的，本來就安的有紗窗，倒是省了不少事兒，只需要檢查一下有沒有破舊的，另外再把門上的竹簾子掛上就行了。

杜可先溜了一圈，把各間房的窗戶紗窗檢查了一遍。

“媽，各個窗戶上紗窗都好好的，不用換。”

老媽在廚房里刷碗，聽見杜可的話喊道：“那你去倒座房里，把竹簾子抱出來晾晾，該掛的掛上。”

杜可到院子西南角，最靠角的一間倒座房是衛生間。旁邊的一間是雜物間。家里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在這屋堆著。

杜可打開房門，先沒急著進，讓屋子跑跑味，然后才用手扇著鼻子里淡淡的霉味兒，小心翼翼輕手輕腳，慢慢的把竹簾子扒拉出來。

這屋里放的竹簾子還不少呢。但不是都用來掛門上的，還有一些是用來搭涼棚的。

老BJ的院子到了夏天喜歡搭涼棚，能夠避暑。

杜可把簾子抱到院里，問正在廚房里忙活的老媽：“搭涼棚的簾子是不是也抱出來？”

“抱它們干嘛？”

“咱今年不搭涼棚？”

老媽甩著手從廚房里出來。“院里搭涼棚的架子都倒了，想搭涼棚還得重新做架子，又費錢又費事，不搭了。”

記憶中，這院子里也有好多年沒搭過涼棚了。

好像自從老爸去世以后，就再也沒有搭過，中間涼棚架子倒了，干脆直接扒了。

杜可干脆打了一盆水，找了塊抹布，把每一個竹簾子都仔仔細細的擦洗一遍。

正忙活著呢，院門被敲響了。

他放下手里的抹布，跑過去把門打開。原來是李成儒，估計睡了半天，算是倒過來點勁兒了。

兩個人一塊進到院子里，李成儒嗓門大：“小可，你在家忙活什么呢？一頭汗。”

“擦簾子呢，準備掛上。”

“今年我沒撈著這個活兒，今兒我一回來家里紗窗簾子全整好了，不用我操心。”

李成儒說這話跟占多大便宜一樣，不過也確實是這個理兒，往年他要在家，這些活他準跑不了。

他突然湊到杜可的耳邊小聲問：“演唐僧的事兒，你給姨說了沒？”

杜可不習慣他湊那么近，往旁邊躲開了一點，說道：“說過了，我媽還是跟從前一樣，讓我自己拿主意。”

“嘖嘖，論開明還得說是姨。哎，我打小提了無數次，想拜姨當干娘，唉，她咋就不同意了？”

杜可翻了個白眼兒。“那是因為我媽覺得有我這一個兒子就足夠了，不用你再湊過來插一腳。你要是個閨女還湊合。”

老媽這時候從正屋出來，看見李成儒來了，笑著問他：“我聽小可說你今兒回來了，前一段去哪了？”

“跟著臺里楊導演全國各地跑著去看外景了。哎喲喂，大半個中國山山水水轉了個遍，這一次算是開眼了。祖國大好河山，真是讓人流連忘返。我差點都不想回北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