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浮現出齊姜的身影。

那是足以燒毀尸體的大火，但是火苗舔舐著齊姜黑色的長發卻無法將其點燃一絲一毫。

燕酒則瞇起了眼睛。

幾個小時前她們才剛剛在軒轅宮告別，而幾個小時之后的三人，已經只剩下自己還活著了嗎？

“你來到這里就是為了挖苦我的嗎？”楚河望著對方平靜問道。

至少有了最初的心理準備，楚河現在不至于面對眼前的心魔而失控。

“只是想親眼見見哥哥罷了。”齊姜漂浮在火焰中溫柔笑道：“我剛剛殺掉了你的妹妹。”

“沒有必要向我重復這件事情。”楚河平靜地搖頭說道。

當自己下一次出現在哥哥面前的時候，自己已經不再是自己了。

齊姜明確向楚河告知了這件事情。

“嗯，只是我單方面想要滿足一下自己的私欲罷了。”齊姜笑著說道：“如果哥哥想要見證一切的終結的話，請明天來到光明頂吧。”

“應該會是很漂亮的景色。”

“至于現在，你和燕酒小姐已經沒用，你們可以自由地享受剩下的時間，或者哥哥也可以選擇自殺來重置一切。”

楚河站在原地沒有說話，燕酒想要上前，但是卻被楚河伸手攔住。

燕酒對于現在齊姜的力量尚且不夠了解，但是如果齊姜真的是白蓮降世的話，那么她的心魔誕生的那一刻就會吞噬掉其他的所有心魔，達成無生老母的初步復蘇。

也就是說，眼前的齊姜是如今整個黃山幾乎最強大的存在，同時匯聚了所有力量的無敵之人。

“不要出手。”楚河低聲說道。

“對了，最后告訴哥哥一個秘密。”齊姜非常滿意地看著楚河的動作，然后微笑著開口說道。

她那甜美安靜的微笑，在那一瞬間變成了充滿惡意的嘲諷。

“爸爸，什么都沒對我做過哦。”

楚河這一刻沒有理解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他只是在那一瞬間完全愣住了，等他回應過來想要沖過去質問對方的時候，齊姜已經在那一瞬間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而楚河不管不顧地向著大火沖去，火焰的熱風讓他幾乎窒息。

燕酒在身后平靜抓住了楚河的手。

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個堅定不移的船錨。

“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楚河無力地跪倒在地上，第一次崩潰地痛哭起來。

他一句話都沒說。

只是跪在地上，雙手用力錘著地面嚎啕大哭而已。

……

……

楚河從來沒有哭的這么聲嘶力竭，歇斯底里。

這一刻他只感覺自己不過是一個巨大的笑話罷了。

如果說楚河這一生聽過的話排個順序的話，那么齊姜的這句話，對于楚河而言絕對是最殘忍的一句了。

他倒在地上，已經哭的完全失去了力氣，甚至連眼淚都差不多流干了，但是他依舊沒有力氣爬起來。

燕酒什么都沒有做，她只是靜靜坐在一旁等待著楚河，而這一等，就是幾乎整整一天。

太陽升起，光明重回大地。

日影傾斜，大火的余燼慢慢冷卻。

燕酒從東瀛武士的儲藏中取出最后的食物，放在了楚河身邊，但是他卻一口都沒有動。

最終太陽重新西沉，黑暗籠罩大地。

燕酒依舊坐在那里，望著眼前如同死去一樣的崩潰少年。

果然真正能夠傷害自己的，永遠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這一天也是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最無聊也最漫長的一天。

沒有人干涉這對在黃山深處守著余火的男女，而他們也同樣無事可做。

“今天已經是第六天了。”燕酒突然輕聲說道。

楚河呆呆望著前方，沒有回應。

“對了，你想和我做嗎？”燕酒繼續說道。

楚河依舊沒有動作。

“我一向粗枝大葉的，不怎么會安慰人。”燕酒平靜說道：“我并沒有得到過什么細膩溫柔的愛，關系最好最重要的人也不過是小麥罷了。”

“但是我想，這應該是人類最原始的欲望和慰藉。”

“如果你不嫌棄我的話。”

楚河有點回過神來，他回頭看向燕酒，然后靜靜地，用力搖了搖頭。

“你活過來了？”燕酒輕聲開口道。

楚河張了張嘴巴，干澀說道：“有水嗎？”

燕酒平靜遞上水壺，楚河用力喝了兩大口下去，水入胃中，那一瞬間帶來了劇烈的灼燒感。

他整整一天滴水未進，粒米未食，哭泣又導致嚴重脫水，如果算上之前的昏迷時間，事實上楚河的虛弱超出他自己的想象。

他只能低頭捂著胃部劇烈喘息起來。

“你還好吧？”燕酒伸手輕輕摸了摸楚河的頭。

“大概死不了吧。”楚河翻身大字躺在草地上，望著頭頂上樹蔭遮蓋的星空。

“只是感覺自己太過于像個笑話罷了。”

燕酒沒有說話，只是平靜望著對方。

“你知道嗎？其實我和齊姜當初選擇來黃山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楚河開口平靜說道：“我們不過是想來黃山看一下日出，然后再找個沒人的僻靜地方自殺罷了。”

“嗯。”燕酒點頭。

在經歷了那些種種不可思議的事情之后，以至于楚河最初的理由和動機，都顯得平平無奇了。

“你不問問我們為什么有這種選擇嗎？”楚河有些痛苦地說道。

“大概，猜到了。”燕酒平靜說道。

燕酒又不是真的傻。

齊姜的話，楚河的反應，以及最終楚河所說出的這個前來黃山的理由，這一切的一切，其實最終都清晰地指向那個不可說的黑暗真相。

但是現在看來，所謂真相，其實可能要比楚河所知曉的更加黑暗。

“嗯，我和齊姜兩個人，殺了我爹。”楚河望著天空喃喃說道：“其實直到方才齊姜開口說出那句話之前，我都不曾后悔這個選擇。”

但是現在后悔了。

“她可能在說謊，只是想擊潰你的心防。”燕酒輕聲說道。

而楚河則搖了搖頭：“心魔與原身本質上是一個人，至少說思維模式和記憶是完全相同的一個人。”

“齊姜她雖然到最后都沒有敢告訴我這個真相，但是她也說了。”

“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好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