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真是復雜的動物啊。”燕酒望著趙麥，如是緩緩說道。

趙麥一時間不明白燕酒為什么會這樣說。

“一切都是陰差陽錯，一切都是機緣巧合。”燕酒低聲繼續說道：“我無法想象如果我在高中沒有遇到過小麥會是什么樣的景象，我會變成一個如何陰郁孤僻習慣以暴力來說話的人。”

“沒有你對我的好奇和試探，我是不會如此簡簡單單地打破心防，但正因為如此，我一直為此而惴惴不安，我不知道這樣的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的青睞，成為你最好的朋友，陪伴我度過最美好的青春四年。”

“但你現在知道，一切因果皆有定數。”趙麥有點釋懷地平靜接道：“前日因種今日果，你一直害怕我知道你的那些過去之后會對你疏遠畏懼，但事實上我正是是因為你的那些過去才會想嘗試接近你，想要嘗試看看嶄新的人生。”

“反而是我。”趙麥幽幽嘆了口氣說道“你現在知道了真正的我是什么樣子之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并不是真正的你，而是過去的你。”燕酒望著趙麥平靜糾正說道。

“有區別嗎？”趙麥看著燕酒反問道。

“我所認識的你，原本就是真正的你，只是過去的你，只存在于你的口述之中。”燕酒這樣輕聲說道。

這樣說著，她自己反而笑了起來：“你知道嗎？聽你講述這些的時候，我其實是因為生氣的，因為我曾經遭受過和你相似的那些人的惡劣對待，作為受害者我應該是需要憤怒的，但是我并不憤怒。”

“這是我的直觀感受。”

“不憤怒？”趙麥反而非常意外，她用手按住胸口，有些急切地說道：“這樣卑劣的我，不應該是你最討厭的那種人嗎？”

“確實是我最討厭的那種人，但反而更說明了，小麥你其實不過是一直沒有原諒過去那個幼稚的釀成災難性后果的你罷了。”燕酒嘆息說道：“從我遇到你那一刻開始，我都一直覺得，你有些刻意地樂觀向上，喜歡幫助他人，真的就像是會溫暖別人的小太陽。”

“但是為什么這樣的小太陽偏偏會照耀我一個人呢？”

“并且還是這樣一個不配得到關注，不配得到注視的我呢？”

“而現在一切反而清楚了。”

“你確實是一直都在為過去的自己所贖罪，而偏偏你又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虛假的偽裝，如果你能夠一生這樣做下去，那么你毫無疑問會成為一個受到大多數人尊敬和喜歡的人，是浪子回頭金不換的代表。”

燕酒如是說了這許多，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輕松和平靜。

她這次和趙麥的交談，真的是如釋重負，真的是心頭大石一朝松懈。

所剩下的之后輕松寫意。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只可惜我們被帶來了這個世界。”燕酒望著趙麥說道：“如果沒有這個機會，我這一生都不會有勇氣告訴你那些我所不愿觸及的傷疤和過去，也不會知道小麥你想要接近我的真正原因，我知道我沒有辦法代替那個女生來原諒你，并且她臨死前都沒有真正原諒你。”

“但是她即使沒有原諒你，但是也愿意替你洗清謀殺的嫌疑，并且真正地打動你，拯救你，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我也有楚河那樣死亡回溯的力量就好了，我這一生，有太多想要挽回的事情。”

她嘆了口氣：“但是至少現在，我們還需要一起走下去。”

燕酒的這最后一番話把趙麥有些繞糊涂了。

因為其實此前，兩個人都是在討論穿越之前的那些事情罷了，至于穿越之后所遭遇的神奇變故，是真的一句都沒有講。

所以燕酒突然冒出來的死亡回溯，是真的讓趙麥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已經是我第三次來到這里了。”楚河長長嘆息說道，他拿出手機看了一下。

現在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四十。

楚河通過各種手段，提前來到這里，就是為了換取給兩個人開誠布公交談的機會。

當然楚河最重要的是嘗試說服燕酒主動向趙麥坦白，并且沒有告知燕酒趙麥其實可能知道她的那些過去的情報。

因為只有這樣，這兩個友人才能夠真正無所顧忌鼓足勇氣地將所有的關節都互相坦白明白。

因此從和齊姜的溝通中楚河已經清楚，其實大多數時候的問題，都是雙方缺乏溝通。

尤其是齊姜最終所養成的那個奇怪的性格，以及從那個性格之中所孕育出來的黑暗，都是因為從來沒有人和齊姜好好談談的緣故。

雖然明面上楚河是齊姜關系親密的兄長，但事實上不過是相敬如賓的兄長罷了，在最終的盛大逃亡之前，兩個人之間真的只有淺嘗輒止的兄妹關系。

而燕酒趙麥又何嘗不是，雖然互為最重要的朋友，但是偏偏又非常違和且膈應地各自向對方隱瞞最不想讓對方所知道的秘密。

如果說想要擊敗心魔就必須要直面心魔，那么現在楚河所要做的，就是努力讓趙麥能夠輕裝上陣。

上一周目這個女孩的表現實在太衰了，但是當了解事情的原委真相之后，又感覺一切真的又是情有可原。

“還有二十分鐘，二十分鐘之后，你的心魔就會向我們發動進攻，并且嘗試殺死你來補全自己。”楚河望著趙麥繼續說道：“之前遇到你的那兩次，你幾乎沒有任何抵抗能力地就被你的心魔殺死，我需要說明的是，你的心魔是你所認為的那個最強大也最黑暗的自己。”

“充滿著各種的惡趣味與壓迫挑釁，喜歡玩弄所有人的情緒，并且最終想要成為故事的主宰者。”

趙麥靜靜聆聽著，然后抬頭笑了一下：“真是令人討厭的自己啊。”

“我的心魔也很討厭啊。”燕酒在一旁點了點頭：“一個古怪又耿直，對于很多事情莫名其妙地堅持，崇尚暴力解決一切，但是內心深處又極度孤獨的家伙。”

“我一點都不想輸給她。”

“所以，這一次，我想贏。”楚河靜靜說道。

每個人的心魔最終所誕生的都是那個自己陰暗面的集合，也是最強大最讓自己厭惡的那個人。

而此時在窗外，傳來了輕輕的笑聲。

“我能說兩句嗎？”

心魔趙麥的聲音從那里幽幽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