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廠全廠大放假第一天。

早七點。

劉大春駕駛依維柯，進入一條十分隱蔽的小巷子，從車內可以看到二廠家屬院大門。

徐蘭芝一襲白色棉旗袍，內襯黑色真絲襪，在一家早餐店門口排隊...

劉大春看到這一幕笑道：“蘭嫂這是什么裝束，不冷么？”

許閑笑道：“以后你有女朋友就知道了，大多數女生冬天不穿秋褲，還有...以后不準對領導評頭論足?！?

劉大春大笑敬禮：“yes sir！”

許閑嘴角微抽：“最近看了不少港片?。　?

“天殺的錄像廳，太不要臉了！說好的一部影片2塊錢，結果他們把一部影片盜錄成三段，收我六塊錢。午夜場價格翻倍，我那天在場子里消費了將近三十塊錢。”

“你一個月工資多少？一次就花了30？看的什么玩意？”

“《逃學威龍》，還有一個什么玉....什么團...偷情寶什么，有倆字不認識，名字太長。”

“這次去京州，我們搞一套設備。自己弄個小影院?！?

許閑跟劉大春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徐蘭芝終于買到早餐，轉身離開后，劉大春才下車去排隊。

直到八點，常遠行才提著皮包出來，環顧四周，沒發現許閑的車。

“嘀嘀！”

劉大春狂按喇叭。

常遠行這才發現依維柯的位置，上車就瘋狂吐槽：“你們是干特工的？停這么猥瑣的位置？”

“常總！大早上的，主要是不想影響交通。大春！出發?！?

“誒？大春！你不是在廠里值班么？”常遠行滿臉疑惑。

劉大春解釋道：“許總主要是不放心我，所以換了兩條狗，現在四條大狼狗在廠區門口，絕對萬無一失，再說了！開完會就回來了，也就小半天的功夫，不耽誤的。”

許閑岔開話題：“?？?！你問出來點啥沒？座談會主要談什么？”

“嗡——！”劉大春啟動依維柯。

常遠行拉著安全帶，嘆氣道：“口風很嚴，探聽不到，我那位朋友的級別也不高?！?

許閑道：“應該有大動作?！?

一個小時后，三人抵達國資委會議中心。

劉大春將許閑、常遠行放下，調頭去電子市場踅摸放映錄像設備。

許閑跟常遠行整理衣衫，信步走進會議大廳，迎頭碰上李德全、白春城。

“呦！老常！好久不見，廠子咋樣?！?

李德全夾著皮包，笑呵呵的掏出一盒紅塔山，突然想起來這是會議室，又塞了回去。

常遠行苦笑道：“還是老樣子?！?

李德全翻了個白眼：“聽說你們昨天開職工大會，把以前的工資補齊了？大氣！這位是小許總？”

常遠行點頭：“是的，補齊了，許總大方仁義?！?

許閑認識李德全：“李廠長！手里有沒有單子，給我們廠勻點唄，總不能讓兄弟單位餓死啊！”

白春城不咸不淡的回道：“小許總！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們一廠是正宗的國企，你們混改之后，相當于民企控股，能跟我們比么？更談不上是兄弟單位！”

許閑只是一笑，沒接話，這個白春城看上去一身書生氣，文文弱弱，戾氣倒挺重。

常遠行還不想跟一廠交惡，心里雖然不舒服，依舊笑哈哈的道：“我們是民企，貴廠是國企，你們不更得大度一些，給我們條活路么？”

白春城冷笑一聲，還想說什么，卻被李德全拉了一把。

隨后，幾人找到座位，一廠、二廠、春光動力竟然六連座。

二廠左邊是一廠，右邊是春光動力，前面七八排是市里大廠的領導跟其他縣的企業代表。

李德全坐穩笑道：“?？偘?！看看，上面對你們二廠還是很重視的，竟然坐在一廠跟春光動力之間?！?

許閑百無老賴的坐在一旁，掃視全場，一百多個來自全市的企業代表陸續抵達。

旁邊倆座位的姓名牌是徐革委跟苗城。

會議開始前兩分鐘。

徐革委跟苗城跟隨趙東生一塊進入會議室。

許閑沒見過他們，直到兩人坐在自己身邊，才將名字跟人匹配到一起。

“你好！我是春光動力的苗城！你應該就是小許總吧！”

苗城十分友善的朝許閑伸出右手。

許閑微笑伸手：“苗總！久仰?！?

苗城扶著眼鏡，笑道：“我不是什么苗總，就是個技術員而已?！?

“咳咳！”

徐革委輕咳兩聲，黑臉皮一僵，苗城頓時噤聲。

“刺啦！....”

會議室內的音箱傳出一陣猛烈的音爆，場內轟亂的交頭接耳聲瞬間消失。

趙東生拍了拍話筒，森冷的眸光掃視眾人，不怒自威，氣勢鎮壓全場。

讓參會人員沒想到的是，這場市級座談會，國資管理局只來了趙東生一個領導。

趙東生沉默片刻，抬頭掃了一眼窗外昏黃的天空，沉聲道：“最近天氣不太好，應該快下雪了。這次會議最主要的目的是宣布幾個重大事項...其實叫學習，或者精神傳達會，更準確。”

許閑百無聊賴中聽到下雪兩個字。

如果沒記錯的話，1991年的第一場雪應該是12月7號。

趙東生戰術性咳嗽，繼續道：

“在宣布幾個重大事項之前，我們先有請川南重工集團董事長劉毓群先生上臺講話?！?

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高大中年男子，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走上發言臺。

苗城身體一歪，低頭道：“許總！你們是怎么操縱的，竟然以技術入股的名義拿到二廠60％的股份？”

許閑笑道：“苗總！我們可不是單純的技術入股，還有1700萬的欠款呢？準確的說是以技術換取了1700萬真金白銀分期付的機會。你們春光動力都要上市了，怎么還有時間關心我們這小破廠?！?

苗城哈哈笑道：“你們廠的確小而破，說實話，沒什么前途，1700多萬的債務，不少?。「汗鈩恿Ρ绕饋?..哦！不，你們沒資格跟我們比?！?

許閑皺眉，這家伙說話絲毫不留情面，簡直要錘死人。

苗城一直咧嘴笑，絲毫沒覺得自己冒犯了什么，他壓根就看不上二廠的人，紅星這個時候拿60％的股份，更是蠢的沒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