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歪一直在外面倒電視，這事我知道，他在縣城幾個廠的家屬院頻繁出沒，拓展客戶，應該是掙了些錢。”

許閑聽劉大春說過，當時沒怎么在意，自己憑本事搞點私貨掙錢沒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上面認真抓這件事，一旦查出來問題就大了。

李振東道：“飛哥！你就盯著張老歪吧！注意把握尺度，他們可能不懂什么是走私，就是幫別人賣賣東西，重點是找出上家。”

譚飛笑道：“他們去縣里開發客戶的話，八成是彩電，一臺上萬，路子比江夏村要野啊！”

許閑伸手烤著火：“飛哥！我們的目標是上家，他們的話最多罰款處理，你這邊負責大魚，我們村這幾個人交給工商局處理就行了。”

譚飛點頭：“這事我只負責固定證據，最后交給劉所長處理。我比較相信他。”

譚大同點頭道：“對！不管去什么地方都得跟對人，同時，在原則問題上，絕不能喪失立場。”

許閑雙眉微挑，這還是那個在海角雙飛的譚大同么？

譚飛其實還有些糾結，但比前一段時間好多了，他知道自己跳進了社會大染缸，處理各種問題得靈活，得考慮到方方面面。

李振東起身走向廚房：“我搞幾個菜，中午喝兩杯。”

譚大同拍著譚飛的肩膀勉勵道：“小飛啊！我知道你比較耿直，但在基層干事得極盡圓滑，很多事不分是非黑白，無非是立場不同。”

譚飛雖然不太同意，但也沒反駁。

李振東從庫房抱出一座鐵爐子，將樹根罩住，放上一口大鐵鍋：“譚科長！你們拿過來的肉，直接燉了啊！”

譚大同無所謂的揚手：“燉了！”

許閑又加了把柴，鍋里的水很快沸騰：“料都備好了嗎？”

李振東拎著大勺攪拌沸水：“庫房里都有，各種菌菇山野菜，老臘肉，碎魚塊...一會貼點高粱餅子。”

許閑在庫房轉悠一圈，拿出來兩瓶清河干燒。

譚大同滿臉羨慕：“你們這里的生活真好。”

李振東打趣道：“沒錢的生活嗎？”

譚大同笑道：“主要是這里的山山水水好。錢疙瘩那邊的青坪湖更是景色絕佳，我聽說湖周邊的地都被小許總拿了？”

許閑叼著煙添柴：“趙主任還跟你說什么了？”

譚大同道：“他只是有些不理解，就問我到底怎么回事，畢竟我是搞土地規劃的，恰好專業對口。”

許閑問道：“你是怎么回的？”

譚大同咧嘴道；“我又不傻，當然是先問你拿多少錢買的，結果趙有三說實際上沒付錢，用二手三輪車置換的...還倒貼兩萬塊，我當時就驚了，但是沒多說什么。”

李振東嘖嘖一聲：“我確實從錢疙瘩帶回來兩萬。”

譚飛道：“這么一聽...錢疙瘩賠本了啊！小許總打得一手好算盤。”

許閑笑道：“當然是好算盤，林地在清河文旅旗下，將來開發起來，受益的還是錢疙瘩，他們要深度參與的。我可不是吃獨食的人。”

譚大同大笑道：“這我相信，我看了你們的協議，沒有完全排他，將來村集體可以隨時參與，在我看來是過于仁慈了。”

譚飛愣神了：“這么看來...小許總是故意幫錢疙瘩。”

許閑回道：“都是鄉里鄉親的，生意兩個字算不清楚。合作共贏才能長長久久。”

譚大同話鋒一轉：“紅星在洛南新區拿那兩塊地是咋回事？”

許閑道：“那邊嘛...我們沒想拿，第一塊是看虞干事沒人理，捧場而已，第二塊是國資管理局的攤派指標，我們也沒辦法。說到這里...我不得不問一下洛南新區的發展情況，將來有沒有希望搞起來？”

譚大同愣住了：“我就是一個小科長，判斷不了這個，我能跟你說的是，當初征地的時候，石莽村最難搞，我們財務科的人都上了，最后被狗隊咬出來了。然后，煉星湖那片就沒拆。最后被你拿了...”

許閑正好趁此機會了解一下當初征收失敗的原因：“怎么就被狗咬了？你們給的錢不夠？”

譚大同道：“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是主要是對安置條件不滿意，另外，我隱約感覺到，他們村的人不是太想拆，不知道為啥，特別是以石友軍為首的那批人，非常兇，跟土匪似的。”

許閑道：“我研究過之前的安置條件，補償金還算公允，就是安置地點遠，我要是村里的村民，也不同意，其他的村都是環城安置，為啥煉星湖那片安置那么遠？都快到川南縣了。”

譚大同連連搖頭：“我們只負責執行，誰知道上面咋想的?”

許閑追問道：“沒拆完就拿出來掛牌是不是不太地道？”

譚大同笑道：“這也算是探索新模式，內部出配套文件了，只是你們還不知道，企業可以代為征遷，期間產生的費用可以通過補貼，免稅，無息貸款等方式進行對沖。小許總啊，只要你把那塊成功拆了，就能撿這個大便宜，之后這種模式會大規模復制。”

許閑叼著煙咧嘴笑道：“你們的政策跟進很及時啊！看來煉星湖征遷確實難啊！否則縣府能讓出這塊蛋糕？”

譚大同笑呵呵道：“大便宜當然得有本事的人撿。縣府辦不了的，你能辦，誰又有什么辦法？誰又能說什么？文件還沒出爐呢，開春正式頒布，你先挺一段時間再說。”

許閑開始分發碗筷：“譚科長！你倒是信任我啊，到時候找你要補貼時候，別說政策又變了啊。”

譚大同接過小碗，甩了甩水：“不會，不會！誒！小許總，我發現你挺喜歡不良資產，從二廠、清銳制藥，再到煉星湖，這是巧合嗎？”

許閑謙虛道：“譚科長，你高看我了。煉星湖的事我可能搞不定，到時候需要你幫忙。”

譚大同滿臉遺憾：“需要我幫忙？我要是能搞定那個地方，說不定已經是副處了，整個土地局都頭疼，當初把局長急得牙癢癢，后來為了整體進度，只好忽略掉煉星湖，先把規劃出了。”

許閑試探道：“能讓你們局長牙癢癢...說明這個新區很重要。”

譚大同嘿嘿笑道：“老弟別套我話了，剛才已經給你透了一波政策，不能多說了。這是原則問題。”

許閑道：“剛才你騙我了，還說自己只是個科長...不知道內情...”

譚大同拎起清河干燒，嘩啦啦...給自己倒一碗：“我自罰一碗。”然后“咕咚咚...”，一口氣喝完。

譚飛咧嘴一笑：“大同哥自己犯酒癮了，還說自罰...看他喝得多痛快。”

“去你的...倒酒，敬小許總跟振東書記。”

譚大同喝酒上臉，一碗下去，臉紅脖子粗，手里夾著煙指揮譚飛倒酒。

譚飛剛從部隊下來，很少喝酒，但今天心情好了不少，也學到不少東西，連干兩碗，差點暈倒，吃幾塊大肥肉才緩過勁來，只覺胃里面翻江倒海，直想吐，心里道，社會生活，真他媽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