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地區，鶴山農場九分場。

自從白建軍從京城回來之后接手了照顧吳憶茹的事情，張大山和林國棟他們終于從魔音灌耳的折磨中解脫了出來。雖然偶爾也能聽到吳憶茹吹口琴，但畢竟不像以前那樣天天吹、時時吹。

吳憶茹現在這個情況，其實可以送到醫院去，但是張大山和林國棟知道，吳憶茹只有在分場這邊待著，身邊都是熟悉的人才能讓她恢復過來，去外地的醫院治療只會適得其反。而且以吳憶茹現在的身份，能不能受到精心的治療都是個未知數。

雖然外面的天氣也熱了起來，但是由于開著窗戶，微風吹進來，也沒那么讓人難熬。這天本來是挺平靜的一天，也沒有傳來口琴聲，張大山和林國棟都在各自的辦公室里辦公。可是突然內部電話急促的響起打破了這難得的平靜。

“什么，你再說一遍？”

張大山拿著電話再次確認道，等電話里再次傳來確認消息之后，張大山才放下了電話。

“老林！老林！”

張大山打開門，直接就在走廊里喊上了。

“什么事？”林國棟聽到張大山的喊聲，也從辦公室走了出來。“你喊什么！”

“剛接到農場那邊的電話！”張大山略帶悲傷的看著林國棟說道。“首長下午走了！”

“首長？”

林國棟同樣不可置信的看著張大山再次確認道。

“是的！”張大山點了點頭。“現在先把職工們都叫回來吧！”

張大山和林國棟兩個人都是退伍之后直接來到兵團這邊的，雖然早就退伍多年，但是兩個人一直沒忘了自己是個兵。

“我讓海兵去把人都叫回來！”

張大山說完就轉身出去了。

“這今年怎么這么多事啊！”

林國棟感嘆了一句，也去了廣播室那邊，接下來幾天都要像年初那幾天一樣安排了，林國棟是有的忙了。

白建軍這幾天一直在后面陪著吳憶茹，自從京城郵寄過來了一封黑麗榮的掛號信到了之后，吳憶茹吹口琴的頻率逐漸下降。

這封信就是黑麗榮用蔡曉麗的名義寄給自己的，而里面就是吳憶茹母親留給吳憶茹的遺書，黑麗榮在拿到遺書后，也給吳憶茹讀了一遍。雖然吳憶茹是邊聽邊流淚，但是總算是讓吳憶茹能稍微恢復了一些正常。

而且這些天以來，白建軍看到吳憶茹雖然偶爾拿著口琴發呆，但是也會拿起遺書發呆。吳憶茹要是單方面的陷入到一種情緒中，那很有可能會沒辦法走出來，但是現在有了兩種選擇，那只會慢慢的讓吳憶茹恢復應有的理性。

白建軍正在凳子上靜坐突然就感覺外面由遠及近一陣鬧鬧哄哄的聲音傳來，白建軍連忙站起來向外面看去。

沒多大會兒功夫，黑麗榮和孫桂艷就跑了過來，她們倆手里還帶著黑紗。

“麗榮姐、艷兒姐，這是……”

白建軍指著兩人手里的黑紗看著兩人問道。

“首長下午去世了，場長把我們都叫了回來了！”黑麗榮看著白建軍解釋道。“你和憶茹也都帶上吧，馬上要開始悼念活動了！”

白建軍聽到這個消息也嘆了口氣，接過黑麗榮手里的黑紗和別針就去了吳憶茹身邊，白建軍把黑紗給吳憶茹帶好，然后扶著她下了炕，并幫她穿好了鞋。

“憶茹，咱們一起出去一趟！”白建軍哄著吳憶茹說道。“出去待一會兒咱們再回來！”

一般沒人動吳憶茹的口琴，吳憶茹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白建軍說完，順勢扶著吳憶茹往外面走。黑麗榮和孫桂艷也邊走邊給白建軍戴黑紗。

等四人走到場部門口的小操場的時候，九分場這邊的知青以及老職工也都到的差不多了。黑麗榮和孫桂艷和白建軍點了點頭就往前面去了，白建軍則扶著吳憶茹站在了隊伍的最后面。

隨著張大山和林國棟抬著一副首長的照片從場部里出來，場部的大喇叭里也響起了肅穆的哀樂。

白建軍一直扶著吳憶茹，在哀樂響起來的時候，白建軍就感覺身邊的吳憶茹身體有了輕微的抖動，白建軍看向吳憶茹的時候，發現此時吳憶茹又開始默默的流淚了。而且白建軍感覺吳憶茹的胳膊也在暗暗用力，白建軍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吳憶茹的手正緊緊的攥著口琴。

林國棟在讓大家三鞠躬后，吳憶茹也聽話的跟著三鞠躬，在之后的默哀的環節，吳憶茹也沒有出現其他的異樣，不過默哀結束之后，白建軍發現吳憶茹身前的地上已經落下了好多的眼淚。

這天的悼念活動還只是開始，之后農場那邊會另外組織悼念活動，各分場也會組織知青和老職工們去參加，不過農場那邊的活動張大山和林國棟都沒有叫白建軍和吳憶茹去。吳憶茹的情況大家都清楚，這時候也不會有人在這個問題上找麻煩。

這之后的一段日子里，雖然吳憶茹仍然時不時的就會發呆、出神，但是照顧吳憶茹的白建軍以及黑麗榮、孫桂艷這些人都能看出來，吳憶茹現在已經差不多恢復到了白建軍回京城的狀態了。

陳夢瑩還覺得吳憶茹很快就能好了，可是白建軍他們三個都知道，離著吳憶茹康復還得有一段時間呢。以前的吳憶茹是裝著精神失常，但是現在的吳憶茹可真的是精神失常之后，慢慢恢復到現在這樣的。

這天白建軍看著吳憶茹吃完中午飯，白建軍剛要拿著吳憶茹的飯盒去刷了，吳憶茹突然幽幽的說了一句。

“建軍，我想離開這里！”

白建軍還以為自己幻聽了呢，已經轉過去的身子，立馬轉了過來。

“憶茹，你剛剛說什么？”

“建軍，我想離開這兒！”吳憶茹眼中含著淚看著白建軍說道。“離開農場，離開東北！”

“憶茹，你要去哪？是想回上滬么？”

白建軍看著吳憶茹直接問道。

“上滬？”吳憶茹看著白建軍搖了搖頭。“建軍，上滬已經沒有我的家啦！我現在都不知道我應該去哪了！”

“憶茹，你看這樣好么？”白建軍走到吳憶茹身邊微笑著看著吳憶茹說道。“我一會兒去和場長還有林主任說一說，我陪你先回一趟上滬，畢竟你家原來的洋房還在，你還在啊！”

“建軍，我……”

吳憶茹看著白建軍有些欲言又止，可最后白建軍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吳憶茹把嘴里的話說出來，白建軍只能勸著吳憶茹說道。

“憶茹，我陪你先回去看看，如果你到時候也不想留在上滬，那我們到時候再想別的出路！”

吳憶茹看著白建軍一句話也不說，等了一會兒才低下了頭。

“那就先回去看看吧！”

“那你先在屋子里待一會兒，我去場部那邊！”

白建軍見吳憶茹同意，說了一句，就往場部那邊去找張大山去了。

白建軍到了張大山的辦公室，敲門進去之后，張大山中午還沒休息，白建軍趕緊說明了來意。

“場長，吳憶茹現在的情況您也看在眼里，我想著能不能帶她去上滬回家看看！”白建軍看著張大山委婉的說道。“吳憶茹心里的這口氣一直憋的也不是個事，現在雖然好點了，但這口氣還沒完全吐出來啊！雖然說回去會睹物思人，但是這也能讓她的這個情緒釋放出來。”

“我原則上是同意的！”張大山看著白建軍說道。“不過這事得等林主任回來之后，我們商量商量！”

“連長，我的意思不是開手續啥的讓吳憶茹回城，只是想著帶她回上滬去看一看。”白建軍看著張大山說道。“她這病要是能在這次回去之后好了，恢復正常了，這您也能放心讓她‘病退’回去不是！”

“你說的我知道了，等林主任從農場那邊回來，我會和他研究的。”張大山看著白建軍說道。“你小子先照顧好吳憶茹，要是老林也沒有其他意見，你就陪他走一趟。”

對于白建軍，張大山還是很欣賞的。之前白建軍衛生員的工作干得兢兢業業的，不然也不會被調到農場醫院那邊；而且從吳憶茹這個事上，雖然不少人都覺得白建軍有些犯傻，但是張大山確覺得白建軍有情有義的。

這么多年了因為理念不合夫妻離婚的，父子之間、母女之間、親屬之間斷絕關系的更是比比皆是，這里有多少都是不得已而為之，張大山看到的太多太多了。

同樣遇到事的時候，也有對愛人不離不棄甚至因此受到牽連的，但人家畢竟是夫妻，白建軍和吳憶茹還只是戀愛關系，這就更顯得難能可貴了。

張大山和林國棟都是退伍軍人，心里沒有那么多彎彎繞，所以對于白建軍這樣有擔當的漢子，兩個人也都是能幫就幫一把，也可以說兩人有些“護犢子”。

白建軍在和張大山說完事情之后，也就離開了。等到了下午的時候，林國棟從農場那邊開完會回來，張大山和林國棟研究了一下白建軍說的事，林國棟也覺得白建軍說的在理。

“老張，這事最后還得落到張干事身上！”林國棟雖然同意白建軍的提議，但是還是給張大山提醒道。“要是白建軍家里有事，咱們批了也就批了，但是吳憶茹可不是輕易能離開的。”

“那你說咋整！”

張大山看著林國棟直接問道。

“沒有什么事情是一頓酒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要么就是沒喝到位，要么就是得再來一頓！”

林國棟看著張大山笑著說道。

“正好最近我也覺得挺憋屈的，我一會兒就給張哥打電話，讓他晚上來我們家！”張大山看著林國棟說道。“到時候我只負責喝，事情就靠你啦！”

林國棟笑著點了點頭。這么多年兩個人搭班子，一直都是這么過來的，林國棟負責出謀劃策，張大山負責沖鋒陷陣。

張大山說完一個電話就往農場那邊張干事的辦公室打了過去，張干事聽說張大山找他，也沒做多想就過來了，三個老戰友一瓶酒下肚，也都紛紛打開了話匣子。這次輪到張干事向兩位小兄弟抱怨了起來。

兵團解散后，原來的很多領導因為現役的身份都回到了原部隊，而空出來的崗位也都由黑江省調派干部補充了過來。雖說人員補充的很快速，但是農場那邊領導和領導，領導和下屬，不同部門之間還有的磨合了。鶴山農場這還算進度比較快的呢，兵團解散都快半年了，北大荒那邊的好多個農場現在還沒弄出個一二三來呢。

部門磨合的事還只是張干事抱怨的一小部分，更多是的張干事也感覺自己有時候干的不是人事兒！張大山和林國棟反過來給張干事好一頓開解。

“老張大哥，你可別想著調走啊！”林國棟真誠的看著張干事說道。“你要是不在那個部門呆著，底下不少的兄弟們心里可都沒底啊！這上面沒有你在，說不定哪天這刀子就得落到我們頭上！”

“就是，老張大哥，有你在，咱們這幫兄弟們，心里也放心不少啊！”

張大山也捧著張干事說道。

“山子、國棟，你們放心，有哥哥在，一定不會讓你們受委屈。”張干事拍了拍張大山肩膀，又拍了拍林國棟的肩膀。“有什么事，你們提前跟哥哥我打招呼！”

“我們這還真有個事想請你幫忙！”

張大山的嘴一下子就禿嚕出來這么一句。

“有啥事你就說！”

張干事拍著張大山說道。

“山子，這事就別和張大哥說了，你這不是讓老大哥為難么！”

林國棟攔著張大山直接說道。

“國棟，這有什么不能說的！”張干事看著林國棟說完，直接看著張大山說道。“山子，你趕緊說！還是不是爺們兒，痛快點！”

“那老哥哥，我可說啦！”

張大山看著張干事說道。

“趕緊說！”

張干事略帶不滿的直接說道。

“吳憶茹，你還記得吧！”張大山看著張干事直接說道。“我們想放她幾天假回上滬看看，這樣可能對她的病情也有所幫助！”

“我還當什么事呢！”張干事大笑著說道。“回頭你讓人找我來拿介紹信！”

張大山看了看林國棟，又看著張干事高興的說道。

“那這事我可記住啦！”

“來，老哥哥，咱們干！”